我有點怕看到她。但是一陣子沒看到她卻又會想念她。
她,是位個頭不高又不大的小女子。
怕看到她,並不是因為她難搞,不好相處。相反的,她很好說話。
事實上,我是怕看到她強忍著疼痛,用力的彎曲著受損的膝蓋,拚命的跨出每一步。
我怕看到她在大熱天,還得穿著不透氣的壓力衣,包覆著臉孔,包覆著全身,為的是保護已然脆弱的皮膚,避免疤痕增生。
我怕看到她,是為了心疼她必須忍受路人投射給她的異樣眼光。
沒錯,宜蕙是被火紋身的女孩。
曾經,她是職場上非常幹練的執行企畫。就為了一場活動的瓦斯氣爆意外,無辜的她還來不及反應,就被一團火球席捲而去……
醒來後,她的人生被火神悍然改寫;從頭到腳,只能以「體無完膚」來形容。
天可憐她,宜蕙是個無可救藥的樂觀主義者。
父母家人想盡辦法要疼愛她,想要用愛來驅除她的疼痛,撫平她滿身的傷痕。但是,宜蕙居然執意要搬出去,一個人去學習,如何靠著毅力來咀嚼屬於她自己的人生滋味。當家人好友惶惑不安的去按她的門鈴時,她反而迫不及待的要獻寶,風風火火的烹煮上好的咖啡去安撫眾人七上八下的心。
她不斷的接受外科手術,我已經忘記總共有多少次了!二十?三十?甚至更多?
她,總是與己無關的撥動十指,介紹她那有如「滿清十大酷刑」的復建動作;還有,她形容如何養肥自己,然後剝下好的、新生的皮膚去填補壞死的部分……
那一天,陪著她到花蓮監獄,她已從「讓生命亮起來」巡迴演講的講師升格為主持人了。
在台上,她用平穩卻有說服力的語調介紹了當天的主講者;下了台,坐在她身後的一位刺青大哥,居然柔情似水的跟宜蕙說:「加油,你要加油。」
宜蕙一回首,很酷很酷的回答:「謝謝,你也要加油喔!」
我看到刺青大哥緩緩縮回他原本想要伸出去的手,緩緩的點點頭,眼神不太好意思與宜蕙交會。
我經常會想念宜蕙。尤其是當我覺得疲憊不堪,腦子一片空白,渾身沒有力氣,很想喝一杯咖啡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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