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滴咚咚地敲著玻璃,密集的雨勢整齊而規律地沖走深夜的寂靜。伴隨著撞擊於建築物而發出的聲響,案上一盞檯燈提供振筆疾書的我唯一的照明。
「沙沙沙……」不停地寫著,週遭是彷彿能吞噬一切的晦暗──為了不打擾思緒與熟睡的家人,這麼做是必須的。身為一個慣性的深夜撰稿者,我謹守著如此基本的尊重,原以為這晚的時光也會像過去的幾千幾百個一樣無聲離去,豈知在那之前卻響起了令人意外的嗓音。
「喂,你在做什麼?」我應聲轉頭,座位後方的置物架頂端蹲踞著一名黑髮如墨的男孩,些許光源映在他白皙稚氣的臉龐,使一金一銀的異色雙瞳反射出熠熠光輝。
我承認我被嚇到了。在這種時刻無聲無息地冒出來,我不禁啞然。
見我沒有回答,他又問了一句,一樣是高高在上的語調:「為什麼把我召喚出來?」
召喚?這倒稀奇了,回過神的我對此話產生了些許興趣:「你又是誰?擅自闖進別人家可是違法的喔?」
「我才沒有擅自闖入,是你把我叫來的啊!」他面露不悅:「你到底在做什麼?」
「寫稿啊!你難道看不出來嗎?」一直周旋在繞口令般的句子上,我跟著煩躁起來了。
「『寫』稿?!」他加重了第一個字的音量,旋即躍下置物櫃,著地時如貓般不發一點聲響。好奇地湊至我身側,他瞄了一眼桌上寫了一半的稿紙,驚喜地說:「哇!居然不是『打』稿!」
我完全被弄糊塗了,於是帶回最初始的話題:「你到底是誰?來得莫名奇妙,至少報個名字還稱呼什麼的吧?」
他瞟了我一眼,沒回答問題,兀自往下接續自己的話:「告訴我,為什麼不用電腦打字?」
口吻是不由分說的命令。我咋了下舌,道:「盯著單調的螢幕久了會累啊!空洞又不真實…故事就是要用墨水一筆一劃烙在紙上,才是有靈魂的,寫再久都不會疲倦……」
「嗯,我啊,超級同意你的觀點喔!」
他這次答得十分迅速,還居然一掃先前的陰暗,綻開很是好看的笑靨。如此大的反差讓我有點措手不及,而近看才發現,他的衣著上滿布形似墨滴的色塊,在白底的布料上很是顯眼。滿足地瞇上雙眼,男孩解釋:「這正是當初形成我的動力吶,以身體而非機器將心中的構思化成實際的存在,召喚我才是有意義的……」
而後,在我未定的頭腦還處於一片渾沌之際,他睜開雙眼,看上去比先前還晶亮璀璨,說:「我的名字,是『靈感』呦!」
一陣響雷無預警地敲下,我嚇得閉上眼、縮起身子。
再睜開,視線裡已沒有那抹嬌小的身影──我飛快執起鋼筆記下方的邂逅。
窗外依舊夜幕低垂、雨聲潺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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