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彥瑄
我跟同事老培住得很近,有天回家的路上他告訴我,他是外星來的,我當然是一個字也不信。喝了一手啤酒之後臉色泛紅的他,叨叨絮絮地說著他的母星上所有人都有三條腿,就他少了一條,真煩到不行,才出走的。我用看瘋子似的眼神盯著老培,他長得比我高壯許多,他真要鬧起來我也是拉不住的,所幸兩個人都平安到了家。
又過了好一陣子,我以為我會忘掉他的醉言醉語,可我沒有,開玩笑,那些亂七八糟的話實在荒謬到令人無法忘掉。我們在路上,又一次,準備一起回家,突然一隻狗跑過來蹭他的腳,老培睜大眼睛看著那條狗,然後他趕緊將狗兒抱了起來,老培不是愛狗人士,而那條狗又髒得厲害,他這樣做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仔細看,那隻狗還少了一條腿。
老培堅稱那條狗是他以前養的,一路從他的母星跑來找他──洗得乾乾淨淨的小白狗溫和地朝我搖尾巴,我發現牠不同於其他因傷病失了腿的狗,牠跑起來穩穩當當,就像是一直以來都是如此。
又過了一陣子,老培邀我去他家,我看那條白狗憂鬱地趴在地上,老培摸著那隻狗,對我說:「我們要回家。」
「這裡不就是你家?」
老培笑了,他抱著狗的脖子說:「牠欠了一條腿,其他狗都不跟牠玩,我實在不忍心。」我真服了瘋得徹底的老培。
模範員工老培一向風雨無阻地全勤,他的離去卻是一聲不吭。上司問我知不知道他到哪裡去了,我搖搖頭。下班後打著傘到了他家,已經是空無一物。原來這就是道別,我想。仰頭看著天空的我,是不是有那麼一點希望看到三腳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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