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亞
深夜11點，我和朋友吃完消夜，隨意走走幫助消化，聊到某個相左的議題，竟唇槍舌戰起來，後來兩人都悻悻然地不再搭理對方。
不久，經過一家安養院，我瞥見一位老人坐在輪椅上，在闇黑的大廳裡望向前方。我心想：這麼黑能看到什麼呢？旋即又想到他也許並沒有在看什麼；就像鄰家的老人們，也常搬一張板凳在屋外坐一下午，眼睛直視前方，卻沒有什麼焦距。
我猜他們在看回憶。
但是鄰家的老人們至少還能隨意看天光的起落，有家人在旁照料，而安養院裡的老人呢？他是否只能制約於院方安排的時間表，連自由都渺小？我看著偌大空間裡那瘦弱的身影，湧起一股無以名狀的落寞。
我對朋友說：「你看那個老人，看起來好孤單，行動不便哪也去不了，若再加上不識字或眼睛退化，就連看書報的能力都沒有了，這樣的生活好無趣。白天和黑夜沒有差別，今天和明天也沒有什麼不同。」
原本在氣頭上的朋友聽我這麼一說，露出同情的表情，欲言又止。
一陣沉默後，他突然開口：「想想，我們現在還可以聽聞時事，還有批判的能力，還有說話吵架的對象，最重要的是，我們永遠都能期待明天，我們其實比很多人都幸福。」
我反芻他說的話，深表贊同。很多時候，不是我們沒有擁有，而是我們忘記伸出手去抓住。或許這個時代讓我們背負更大的壓力，但或許就是因為有太多的選擇，反而感到不滿足。以前純樸的農村時代，吃飽就是一種幸福，如今許多人卻在繁忙的腳步中，輕易地略過最簡單的美好。
「希望我們老的時候，還能彼此相伴。」我和朋友相視而笑，在暗夜的街頭上，和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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