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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跟澳籍友人Thor,一塊到泰國清邁的孤兒院當志工,那天,因Thor感冒賴床,我先到孤兒院。有位衣著闌珊,滿臉風霜的套著銅環的長頸族婦人站在教室外觀望。我進教室,老師對我說:「Leo,請你幫個忙,巧的媽媽,希望跟巧拍張照片,但巧很怕她媽媽,請你陪巧一同到辦公室拍照,教室只有我一位老師,走不開,她已經等很久了,拍完照還要回Mae Hong Song。」


文盲媽媽 苦吞思念

我帶著5歲的巧走出教室,婦人笑著遞上一小罐不到10泰銖的保久乳。巧一看到她就大哭,躲到我身後。我心想,妳虐待女兒是吧?要不巧怎麼一看到妳怕成這樣?老師跟婦人說:「Leo是志工,妳先到辦公室等,他會帶巧到辦公室跟妳拍照。」看著婦人落寞的背影,我問老師:「為什麼巧有媽媽,還住孤兒院,看到親生母親卻如此恐懼?」
巧的媽媽是沒受過教育的文盲,生活在難民營。生下巧後,不希望巧跟她一樣是文盲,忍痛把當時才1歲的巧送到孤兒院,因為她是長頸族,同學們譏笑巧的媽媽是鬼;巧很自卑,也很怕媽媽。她經濟拮据,1年只能來1次,從Mae Hong Song花半天的時間轉車到清邁,睡在路邊過夜,來回得花上10幾個小時,只為了見懸念的女兒,拍張照片,短短的幾分鐘相聚,就心滿意足了。聽老師這麼說,心,一陣酸楚。
我哄著巧:「妳想去福利社買零食嗎?」她止住了淚水,點了點頭。不准哭,跟媽媽拍張相片,拍完照後,我帶妳去福利社。我牽著抽搐的她到辦公室,婦人看到巧,露出開心笑容,伸手要牽她,巧又大哭,不斷揮手作勢要打媽媽。婦人將裝著保久乳的塑膠袋遞給巧,試著化解她的戒心,巧,手一揮,掉落的保久乳滾出塑膠袋,躲到我身後的她哭著說:「走開!走開!」
婦人曬得黝黑的手,默默地撿起保久乳,拉起衣服的一角,細細地擦拭保久乳沾上的砂土。她擔心一靠近,巧又閃躲大哭,無助地站在一旁,臉上掛著難堪的笑容,淚水在眼眶打轉。
我耐住脾氣,蹲下來對巧說:「別哭了,剛剛不是跟我說好的?跟媽媽拍張照,拍完我們就去福利社買零食。」我牽著她的手,走近婦人,嘴裡不斷說著,去福利社買零食……才將巧哄到媽媽身邊,拍了一張照。
流著鼻涕的Thor走了過來:「早,Leo。」
「你感冒沒好點嗎?你先幫我帶巧回教室。」

努力攢錢 為見一面

我對婦人說:「妳是Padaung族對吧?」她聽不懂我講的話,我指著她脖子上的銅環,重複Padaung這個音。恍然大悟的她點了點頭。我對少數民族很有興趣,Padaung屬於Karen族的一支,緬甸的少數民族為了獨立,跟中央政府軍對峙多年,村莊被政府軍燒毀,許多難民逃到泰國。我跟她無法溝通,用簡單的泰語對她說,巧很好,不用擔心,拿出皮夾,將所有的錢塞給她。她揮著手退了兩三步,拒絕我的好意,我伸手抓她的胳膊,她自卑地退得更遠。
我趨向前,硬將鈔票塞進她的口袋對她說:「錢,巴士,回Mae Hong Song。」我相信她聽得懂Mae Hong Song。剎那間,她緊繃的情緒崩潰,癱軟在地上痛哭。一陣陣嗯嗯的哽咽,一聲聲刺穿我的心。
當現實硬生生拆離母女親情與教養義務,眼淚只能往肚裡吞。我不知道她存了多久才有錢買車票?剩下的錢,只夠買一罐保久乳。一整年的積蓄,10多個小時的來回車程,只為了短短幾分鐘的相聚。她將保久乳擦了又擦,小心翼翼地交給我。巧,我會拿給巧,她邊點頭邊掉淚。
回到教室,Thor問我剛剛怎麼回事,我將過程告訴他,說著說著,想到婦人癱軟痛哭的畫面,語氣越來越哽咽,不爭氣的我,眼淚掉了下來。
Thor搭著我的肩說:「Leo,別哭了,等一下帶你去福利社買零食。」


李歐╱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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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咖啡王子蔡大哥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