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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他的一群朋友約好去久米島潛水,這是他第一次帶她進入朋友圈,她興奮地睡不著。
天氣還有點冷,她哆嗦地學潛水,並買了一件可聚攏胸部的比基尼泳衣,一切準備妥當。然而她想起經期就在假期之間。她慌了,想像一群男女慢速游在藍色的深海,她像一具推進器,尾端噴出紅色煙霧。不能!絕不允許這件事發生。她對自己說。


國中早操血崩

她去看婦科,請醫生打催經針,護士將針頭刺入她的臀部,痛得她哀叫。過了一星期,月經仍沒有來,她又去找醫生,再打了一針,假期已近,月經仍然沒來。她焦慮到胃痛、臉部冒痘子、嘴角長泡疹,生活都快崩毀。
她很在意外表、身體的訊號,她的同儕都如此,從小學就是如此,她們嘰嘰喳喳髮尾、瀏海怎麼修、短襪要短到腳踝處、蜜唇膏的顏色。隨著年齡,可討論的項目更多,有的手帕交已經討論婚紗款式,她好急。
月經是她每月無法逃躲的災難,除了經痛,出血量多得像血崩。有一回早操,許多人盯著她看,同學指指她的腿,她才發現血正往下流。她無法忘記那一天有多長,回家向爸媽要求轉學,父母覺得她無理取鬧,她低頭、駝背捱過國中最後一年。
出發當天,月經來了。她認了,做好防護措施,笨拙地練習塞棉條。她和男友才跨過曖昧階段、相互確認這段戀情,她怯於透露焦慮感。她傻眼了,到了島上的民宿,規劃行程的人將她和男友安排同一間房,推開糊紙的木門,榻榻米上鋪著純白厚暖的鋪蓋、上面是白床單。這一切應該是她預想得到,她卻沒做應變。
當晚,躺在身旁的男友撩撥她,她身體僵硬、像一具石像,男友摸到衛生棉。她忽然激動起來,哽咽訴說打催經針沒成功,這段日子的不安,最後把初經人事以來的痛苦、尷尬都說出來。平時很酷、嘴巴很賤的男友靜靜聽著,只是用手反覆拂她的頭髮,然後抱緊她。
早晨醒來,經血果然染紅床單,男友去洗床單,她忙著塞緊棉條、外加輕薄的防護層,然後整妝。經血拉近她和他的距離,旅途中,無論在深海、陸地,他總是站在她身後、護著她,給她安全感。夜晚他撫摸裸身的她,她說:「氣味不好聞。」他回答:「聞起來就像海草。」他捏她的臉頰,說:「月經不能阻擋我們的性生活。」紅色是最幸福的顏色,他們纏綿終夜。


《物體系 楊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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