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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總是挑健身房悄無聲息的時刻出現。小小的工作地點附設的健身房。設備陽春,惟一的優點就是用的人少。他已年過中年,不過衣服脫了,仍看出昔日鍛鍊的痕跡。
只是年紀就是年紀,肌肉少了年輕血脈的支撐,再發達也像掛在骨架上的濕衣服,上頭蓋覆一層老皮,垂頭喪氣地。
他通常靜默地待在一角玩啞鈴,或站上跑步機一跑老久。目光迴避著他人,但常偷偷瞥向落地大鏡內的自己。

他通常靜默地待在一角玩啞鈴,或站上跑步機一跑老久。目光迴避著他人,但常偷偷瞥向落地大鏡內的自己。
漸漸流汗,脫去過多的衣物,手臂胸前,露出仍然羞澀的,少見陽光,上了年紀的肌肉來。
那射向鏡子的目光會有一瞬是充滿愛戀的……慕愛著雄性身體的自己。有時他就偷偷對鏡擺起姿勢,二頭、擴背、側胸,小腿肚上比目魚,從各個角度觀察自己,不時還手似不經意拂過身體,其實是在撫摸自己,試探舉重後肌肉的飽滿與彈性。


如此愛戀自己身體

有時拂過乳頭,似乎興奮了,無聲呻吟了一聲。
但大部分時間他做著伸展,彷彿一點也不在意肌肉。彷彿健身只是年輕人的時髦玩意兒,與他無關。但他原是如此愛戀自己。也只有一個人在少人的健身房裡的短暫時光,可以如此肆無忌憚地與自己親密,對鏡想像自己渾身有光,肌肉發達的男神模樣。那是自青春期以來,自有「自我形象」意識以來,祕密發展,從不被鼓勵,但終身相隨的強大情愫。
中年以後禿了,小腹無論如何存在,但愛戀依舊,在健身房獨自對鏡,愛苗直衝雲霄,他是殷勤攀爬豆藤的傑克,終於登上肉身的天堂。
終於累了,時間到了,肌肉脹到極致,他收拾衣物去沖澡……當縷縷熱水從陰莖狀的水龍頭當頭罩下,他彷彿全身浸在熱濺的精液當中,他怔了一下,自問:有多久不曾暢快地手淫了?


陳克華《我的雲端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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