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捨寡母受苦，做出大逆不道的事，阿坤的自白，讓我這老鳥暗叫糟糕！
我在監所從事心理輔導工作多年，老實說這差事不輕鬆，常有使不上力的感覺，原因除了個案多抱敷衍或防衛心態前來，表達動機不高外，若遇到喜歡玩花樣的，更傷腦筋了，對話過程有如在鬥智。即使像我這般經驗豐富的老鳥，也不免栽跟頭。
為了吸毒壞事做盡
受刑人阿坤年近50，過去有多項詐欺、偽造文書、煙毒的前科紀錄，是我帶領的讀書會中年紀最長的學員。說真的，這傢伙自從加入團體以來，讓我一直很有壓力，每回活動結束總是身心俱疲。
倒非是他像木頭人般，講什麼都毫無反應，也不是說會出言挑釁找麻煩，而是這位老兄口若懸河，擅長講似是而非的大道理，言談間總是鼓吹吸毒的好處與正當性，其他學員常信以為真，而我卻得花時間去善後。
某日讀書會談到「孝」這個議題，我請學員們聊聊生平做過最孝順的事。或許大家因吸毒進出監所頻繁，平時鮮少在家陪伴親人，幾乎顯得心虛，沒人敢吭聲，甚至低頭怕和我眼神交會，團體氣氛頓時變得冷清。
待過半晌，阿坤舉起手來表示願意分享。雖不知他又要玩什麼花樣，但我還是點頭同意。言談中得知，阿坤從小由寡母帶大，退伍沒多久便被朋友拉去加入不良幫派，每天都遊手好閒，和幫眾在外頭鬼混。往後因好奇心作祟，學人家吸毒，由於有了癮頭欲罷不能，為了籌錢買藥，壞事做盡，為此經常被警察抓去關。
一通電話幫母解脫
即便如此，每趟入獄服刑，母親仍不離不棄，經常前來探視，持續給予關心。見面時，自己雖覺得很慚愧，也承諾一定會改過向善，但只要重獲自由，馬上就又打回原形，畢竟吸毒的滋味實在難以忘懷。
幾年前，母親肝癌末期住院。當時目睹她被病魔折磨得不成人形，昏迷中還不時呻吟，內心有如刀割般難受，幾經思考決定用「走水路」(註：靜脈注射海洛因)的方式幫母親擺脫痛苦。
反正和藥頭都很熟，一通電話服務就來，而利用夜深人靜時拉起簾幕進行，根本神不知鬼不覺。「我媽到過世前都沒再喊疼，最後安詳離開人世，誰說吸毒不好，毒品讓我終於盡了孝道。」阿坤臉上帶著微笑，從其欣慰的模樣可看出對所作所為感到驕傲，一點都不後悔。
隔日相逢神情愉悅
聞畢，我暗叫糟糕，如此亂來的事居然被他合理化，而學員們皆為故事吸引，有的還點頭稱是，只差沒拍手了。為避免這傢伙的言論混淆視聽，害我又費盡唇舌澄清，弄得整個人差點要虛脫。
由於事涉敏感恐有觸法之虞，我原本打算要向上級長官通報，結果隔日在走廊碰到他，其看起來神色愉悅，還拿著幾包滷味與切好的水果，似乎剛會客回來。問負責戒護的管理員是誰來看他，結果竟是他的雙親，當下我才驚覺受騙。
「老師，反正沒人要說，實在很無聊，我就掰個故事給您撐場面，講得夠精采吧！」見我氣得臉色發青，當下快抓狂，他卻嘻皮笑臉，不以為意。連我這專業人員都被耍了，實在顏面無光，只能說這傢伙唬功一流，消費父母的故事也編得出來，真是隻老狐狸。可惜聰明才智用錯地方，若能發揮在正途上，相信成就必定是不可限量啊。
水筆仔╱高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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