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必修
養寵物，也是一種甜蜜的負擔吧。當負擔結束後，往往成為一生難忘的回憶。
20年前，離家到桃園當兵，幸運籤抽到了警備兵的涼缺，不用出操，不用流淚流汗，卻被分發到軍法看守所當監獄士官，天天和龍兄虎弟在一起，精神壓力繃到極點。剛好，小黃，一條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狗的出現，讓煩悶的軍旅生活有了解套的機會。
還記得那天我們長官不知從哪裡抱回一窩五顏六色的小狗，這些天生可愛的小模樣，讓所裡上上下下愛不釋手，菜渣鹹肉五花湯，爭相拿來孝敬。只是小狗們時運不濟，不到半年，陸續出現拉肚子暴斃的現象，眼看最後一隻小黃狗小命也即將不保，天生悲天憫人、愛澤萬物的小兵我，趁著放假，忍痛 (當時看獸醫很貴哩) 想把小黃帶去看醫生。只是只有一台爛腳踏車的我，如何載狗前行？
一開始用單手環抱英雄式騎法，不到百公尺就手痠投降，大概是當少爺兵太久了，體力不支。天才的我，只好用狗鍊綁在腳踏車上，拖著走。想牠應該會像電視上演得一樣，愉快地跟我起跑吧。豈知牠跑個幾步便賴在原地，狗氣闌珊。眼見我寶貴的放假時光一分一秒過去，情急之下硬騎硬拖，逼牠就範。雙方你拉我扯，最後小黃居然口吐白沫，嚇壞了我這個善心人士，內疚到不行，看到牠哀求的雙眼，連忙一股作氣，抱了起來直奔醫院。
大費周章了一下午，花了一大把辛苦賺來的鈔票，總算把小黃救回來。從此，小黃與我就有了革命情感，朝夕不離。軍中閒暇看書，牠就盤在腳邊，洗澡時就哥倆好一起洗，頂樓練跑步時，聰明的牠就懶在旁邊看。大概是什麼樣的人養什麼樣的狗，個性膽小溫和的我，也讓小黃的個性變得好得不像話。所長總是愛嚇他，一舉腳，小黃就汪汪哀嚎地四處跑。坐看門狗，牠是沒資格了。
軍旅生活慢歸慢，卻也一轉眼過去。平日短期休假，小黃總是冷眼旁觀，連bye bye撒嬌都不會，可是就在我真的要退伍的那一天，小黃見我揹了一大堆家當準備離營，卻形影不離跟在身邊，一副要跟我回家似的。只是即將到台北大都會闖蕩的我哪有空帶著你呢，小笨狗。當年要你跟我去打針，你抵死不從，現在要你在這有吃有睡，安穩自在的軍營生活安度晚年，你卻也會捨不得我哩。
這個跟當年情形單車救狗剛好顛倒的橋段，要如何演下去呢。不捨啊不捨。只好硬下心腸，假裝拾石頭要丟牠，膽小的牠逃回去時，還頻頻回首，看得我心都揪在一起。退伍之後，三不五時拜託在營的學弟要千萬照料，不要被士官長給逮去下菜了，學弟總是拍拍胸脯說：「 放心啦，牠肉沒那麼多啦。」
這幾年，在江湖打拼累了，看到街上的小黃狗，總是不經意會想到當初的那隻笨笨的，膽小的小黃。記憶裡的小黃，應是無可取代的。就讓這第一次養狗的經驗，美美地留在我腦海吧。
留言列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