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怎麼描述Ｍ這個人呢？是那種舉止得宜、端莊賢慧的女孩，乾乾淨淨，不具威脅性。認識好一陣子，從沒見她發脾氣失態過。老是把微笑掛臉上，同時，也常把「抱歉」兩個字掛嘴上。譬如眾人酒酣耳熱的場合，她默默偎在Ｐ身旁，一下子遞濕紙巾、一下子清理桌面，含蓄挾幾口菜就不再吃了。我是那種不忍見團體裏的成員被冷落的人，總熱情拉她進入討論話題或勸她多吃點菜，可奇怪的是，她半推半就發表一、兩句話後，如船過水無痕，又恢復那副冷靜、溫吞的模樣。
我跟Ｐ在學生時代就是好友，第一次見他交往這個類型的對象，雖然感到驚訝，但兩人互動親暱，也就抱持祝福的心態。
直到某天Ｐ找我訴苦，他黯然神傷地說，他沒有辦法跟Ｍ吵架。
我傻愣住了：「這算煩惱嗎？」
「每次意見不合的時候，看我表情稍稍凝重想要反駁甚麼，她就馬上輸誠，說抱歉抱歉一切以我為主。剛開始我還蠻得意的，畢竟能把女友馴服得服服貼貼嘛。可是久了我發現，她純粹只是怕我生氣，心裏根本不同意我！」
「你有試著跟她溝通嗎？」
「我想這應該跟家庭有很大的關係。她父母非常強勢，每次她跟他們通電話都一副唯唯諾諾的樣子。有次我問她，是不是很怕爸媽生氣？她突然眼眶泛紅，默不作聲背對我，說她是很尊敬、很崇拜他們。」
「啊，Ｍ該不會從小就是模範生，父母花錢栽培學鋼琴畫畫，聯考志願也是他們插手排序，一路順遂甚至畢業旋即出國留學？」
Ｐ不情願的點點頭：「上個月過節陪她回家一趟，我們在客廳喝茶閒聊，她彷彿完全看懂她爸媽的眼色，總是順著他們的話，還忙著端水果、接電話。我叫她坐下來休息吧！順勢攬了她的腰，她竟然馬上閃開欸，絲毫不敢造次！」
「你是不是覺得她太沒有個性？」
「……」
沒多久，Ｐ就捎了封簡訊來說，他們還是決定恢復成朋友的關係，那樣比較適合彼此。
差不多同個時間點，我恰巧在某個工作場合遇見Ｍ，仍是善良有禮的微笑，甚至還主動詢問我最近狀況好嗎？搬家的事情處理得如何？我實在難以察覺分手是否對她造成有形無形的傷害。
其實我很欣賞她的體貼，幾句關懷的話像微風吹拂過你心，很舒服。
我打趣回她：「妳今天打扮得很嬌艷唷，差點認不出妳了。」
沒想到她突然如做錯事的孩子般露出驚慌表情：「抱歉抱歉，因為想到幾個業界的大老闆也會來，所以才這樣。」說著說著，頭又低垂下來。
「Ｍ，請別說抱歉。妳沒有不對啊！不用太顧慮我的玩笑話。」
「抱歉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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