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寶福
這幾天適逢梅雨季,對於沒有車開或不會開車的上班族及學生來說,通勤的路程顯得更為迢遙。這一天早上下著綿綿細雨,學校的產業道路旁,騎腳踏車的學生身著輕便雨衣,被柏油路上的泥濘濺得一身狼狽,走路的學生也撐起了五顏六色的傘花,在這荒灘泥路中緩緩前行,當中隱約可見一個紮著長長馬尾的小女生,沒有打傘,左手提著一堆重物,俯首前行,心中正覺納悶,車行至小女孩身邊,是小尹,是一年前新生暑期輔導課被我罵的小尹,我立刻明白了為什麼她不撐傘的原因。
一年級新生暑期輔導課的時候,各班臨時選出學藝股長,要負責謄寫教室日誌並請老師簽名,那一天小尹怯懦地拿著教室日誌請我簽名,我看著上頭的字體歪斜不堪,大小不一,面露不悅之色。簽完名後,唸了小尹幾句:「女孩子的字這麼潦草,下次再這樣,老師就叫妳重寫。」罵完後小尹用左手單手取回本子轉身就要離開,這個沒禮貌的動作惹得我當場叫她回來重來一次,用雙手取回才有禮貌,然後我就看到小尹伸出她只有兩根發育不全的手指的右手取回教室日誌,當下我全身如遭雷擊,喉頭像哽了一顆棒球般的難受,小尹很堅強沒有任何情緒反應,我則為自己的愚蠢與不察感到後悔不已!
從那天起,我小心翼翼地面對每一位學生,在責備之前,我必須要足夠瞭解這個學生的成長背景及身心狀況,也感恩父母賦予我如此健全的身體,同時也暗中觀察小尹如何與殘缺的右手和平共處。我發現除非必要,小尹顯少去使用她的右手,包括寫字、吃飯、大隊接力、拿東西、拍照比YA都可以使用左手獨力完成,跟正常人沒什麼兩樣,甚至做得比其他人還要好,但今天的場景讓我明白了小尹也有無助的時候。
左手提著便當盒和沉沉的手提袋,是只有兩根手指頭的右手所無法負擔的重量,小尹寧願淋雨也不願意撐傘的殘缺的右手暴露在眾目睽睽之下,我停車示意要小尹上車,小尹堅決不要,我想她一定是不想因為大家同情她而付出比別人多的照顧。我不想為難她,關上車窗後慢慢駛離,透過後照鏡看著身後的風景,天空灰灰的,小尹的步伐緩慢又堅定,路上有幾個調皮的男生故意不撐傘在雨中淋雨,但腳步是輕快的,表情是陽光的,未來的人生風風雨雨,我想小尹一定也能像今天一樣,就算一身狼狽,也能堅定地一步一步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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