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進文
早春的微風,像海明威那樣簡潔。
突然這霾,哀傷得像策蘭。
唉,青春如果有王爾德的酸,可以無怨了。
孔子五十而知天命,這句話沒有指標性,但有性指標。
勘誤啟事:「在一○三頁與你之間,多印了空白的一夜。」
我到底在幹什麼?沒有比這樣問自己更憂鬱的了。
在家吃一頓舒服的晚餐,感覺昨日種種已死,值得為齒牙間的一絲菜渣活下去。
不要急,我本來就不是意義,我只是對人生的一份義氣。
哪一種笑最深刻?不忍告別時的微笑吧。
來了,天空來了,抓住天空,卻有一對藍眼睛溜走像一高一低的氣球,飄遠了。
行過花園,我的靈魂催促我先回家去,它說時候到了,它決定留在花園跟花魂一起綻放。
月亮的意象還在復健,她被詩操,操勞過度。直挺挺的月光,一夜間就駝了。
一把槍讚美一頭鹿,聲音好誇張,都是紅色的。鹿鳴,呦呦如白煙。
蟑螂也會為難的,明明對生存不想再頑強了……只好將就與人為伍。
打開門,屋裡好多我。我在神龕前上香,神明裊裊安慰我,務必好好孤獨。
為了讓生活發笑,我扛起寂寞的責任。
早晨醒來,秋天突然站在我床邊,讓我枯枝一般抖了幾下。
草長眼,因為安裝了露珠,有時偷窺,有時甚至看得見自己的破碎。
腳步聲忘記隔壁有人正在呼吸,呼吸聲像神龕上飄落的香灰踮著天鵝舞鞋。
心懸一種工作而忘記隔壁有一片海,海比船更努力工作、比工作更努力遼闊。
哭過以後的心態,像船,被海包容;仍然起伏漂蕩是正常的,因為還愛著哪。
我只有在暗房才能顯影,而且,我跟照片一樣薄,一樣撕了就破,像寂寞。
循著貓鬚測量微風方向,找到一朵雲注視,就知道人間動靜。
我回到字裡行間發呆,像一個什麼都沒做的壞人,失去惡意就失去想像力。
他無時無刻上網收信,他無時無刻遺漏自信。
很好,我還有今天,明天如果對我不好,那也是明天的事。
友誼是科學的,需要冷靜的距離;愛是不科學的,需要錯誤的計算。
我將《魔法占卜書》與《聖經》擺在一起,它們是同一書系。
面膜、紙內褲、假睫毛……它們是佛當初對肉身沒悟到的。
抱著希望努力去達成絕望,庶幾禪說。
距離上個憂鬱,只差一次呼吸。
總是可以這樣一直下去,握著你的手,星星,月亮,太陽,一直信守到老。
都怪上坡太趕,在人生下坡處,反而頻頻駐足自拍,風景依然年輕,餘皆老態。
所謂親情就是無言以對時也不會尷尬。
清且智的潺潺溪流和辛波絲卡一樣,凡經過必有水花提問。
從快樂處觀之,忽然悲觀。
我想到此為止,但命運得理不饒人。
一隻白鷺鷥啣著天空斜斜飛向一片白,與失事航線交叉成十字。
狠狠栽落旱田的一隻烏鴉,像在挖苦。正瞧著一隻烏鴉的喜鵲,像在做官。
青瓷碗中盛春光,喝一口,滿嘴桃花李花,迎人笑不出來。
都說已經沒什麼好寫的了──這是頓,非悟。
連續快樂半天,「這是什麼狀況?」「這是出狀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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