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琳

有一天,弟弟突然打電話給她,說,阿姨生病了,最近都沒有胃口,也睡得少。問她,要不要一起去安養院看看阿姨。

 

於是週末早上她和弟弟約好要去安養院前,她先一早來到傳統菜市場逛逛,看看有什麼好吃的可以買給阿姨吃。她隨處走著,來到一家水果攤,老闆手拿著蘋果正大聲吆喝著,正港日本富士山蘋果在這裡,絕對色香味具全。旁邊有一個年輕人牽著一台破舊的腳踏車,站在蘋果攤前口齒不清一直說給媽媽,不知道他要跟老闆說什麼,正伸手要拿蘋果,隨即被老闆一揮手把年輕人的手推開。她正好奇地看著年輕人的舉動,老闆卻粗魯地揮動雙手做勢要年輕人離開。

水果攤老闆的舉動,使她回想起民國五十年某一個下午的場景,那時國小三年級的她正站在蘋果攤前,苦苦哀求老闆賣她幾片蘋果。

從她有記憶以來,她只知道父親是跑船的,經常一出海捕魚就是好幾個月或是半年才回來。然而愛賭博的父親從來沒有拿錢回家過,總是輸光了錢才會回家睡覺。於是家裡的經濟重擔自然就落在母親身上,或許是父親的不成材,讓母親逐漸憂鬱積勞成疾。

某一天清晨,母親才剛批完菜回來,準備出門擺攤時,母親昏倒在家門口,嚇壞了她和弟弟。手足無措的他們只能不停搖著母親的身子,拼命喊著,媽媽,不能死。

後來,經過鄰居阿婆的幫忙去叫醫生來,母親漸漸恢復意識,才知道母親是因為營養不良貧血的關係。醫生說,母親只要多吃點營養補血的東西就可以。鄰居阿婆從口袋掏出些零錢對她說,我聽說日本蘋果對病人健康很好,但是不便宜。妳到市場問問,看這些零錢能不能叫老闆切幾片蘋果賣妳。

於是她飛奔跑到市場,找到賣蘋果的攤子。她拿出零錢跟老闆說,因為媽媽生病了,需要吃蘋果,所以能不能賣她幾片蘋果?老闆冷眼看著她,說,蘋果沒有人賣一片一片的,只有賣整顆。她不死心一直苦苦哀求著老闆幫幫忙,賣她幾片蘋果。那時老闆不耐煩揮手要趕她走,她正失望傷心哭著要離開,轉身卻撞到一位穿著時髦的阿姨,手上的零錢掉了滿地,她便放聲大哭起來。時髦的阿姨對老闆說,你為什麼欺負小孩子,你們剛才的對話,我都聽到了。做生意也不要太刻薄,總要講點情理。一個蘋果多少錢,給我包五個起來。那時,只見老闆尷尬地笑笑說,唉呦,這位美麗的小姐,不是我沒有愛心,我只是小本生意,蘋果真的沒有人賣一片片的。

後來,時髦的阿姨幫她買了五個日本大富士山蘋果,說是送給她,祝她媽媽身體早日康復。她盯著阿姨連句謝謝也說不口,只是不停流著眼淚。她只記得阿姨跟她說,如果以後有困難可以到美軍俱樂部來找她,她會幫助她。原來,這位時髦的阿姨是在美軍俱樂部上班,有個藝名叫瑪麗安。之後,她經常來俱樂部找阿姨,漸漸成為忘年之交的好朋友。

她非常感謝阿姨在他們困難的時候,願意伸出手幫助毫無關係的他們。如今,罹患阿茲海默氏症的的阿姨就像她過世的母親一樣,阿姨是她生命中重要的家人。

她看到老闆手中的富士山蘋果想起當年阿姨的愛心,便叫住年輕人,買了五個蘋果送給他。年輕人把一袋蘋果掛在腳踏車手把上,口齒不清地頻頻向她說,謝謝,給媽媽。

她看到年輕人高高興興地離開,心裡也感到喜樂。這是她從阿姨身上所學習到好的生命模範,照樣將愛複製在別人的身上,叫施與受都蒙福,生命充滿愛的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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