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問

工作告一段落之後,我預先拿出一罐冷飲退冰,再換下身上的制服,到浴室沖個涼。

呼,大熱天的,還真是要命。

讓我把時間往前推一些,各位就會明白為什麼在這種美好的週末假日,我還會搞得自己滿身大汗了。

「大概就是這樣。」法醫對我下了結論。

地點是一處臨海的峭壁。附近已經拉起封鎖線,白布蓋了上去。驗屍的工作算是告一段落,大體被打撈上岸的時間距離死亡時間算是有點差距了,再加上這溽暑天氣,大家都已經滿頭大汗,泡在海中的遺體水腫和散發出的氣味更不在話下。法醫很快就做出死因的判定。

身分證件?沒有。看樣子就是去自我了斷的。就算有也早就給泡爛泡模糊了;而其他可能可以當作辨認身分的東西,比如刺青或胎記等等,也沒有什麼比較明顯的,看來要查出身分又得費一番工夫。

我起身往封鎖線外走。

「你就是報案民眾嗎?」我想應該是問得差不多了。

對方點頭如搗蒜,感覺是還在驚魂未定的階段,但也難怪會這樣,這名女子被發現的時候樣子確實有些嚇人。

不過讓我把時間再往前推一些。

我到了資料上說的地點,遠遠地就看見她站在那裡。長髮披肩、長袖連身洋裝,連鞋子都已經脫好了。

現在正中午的妳不熱嗎?好吧,等一下可能就很涼快了。

這裡算是風景優美,峭壁臨海得很壯闊,海水的層層色彩深淺得像渾然天成的寶石。就連微微的海風氣味也恰到好處。

我看了看懷錶:「什麼嘛,結果我還是早到了十二分鐘。」我碎碎唸著。

她啜泣著,沒有發現並不是只有她自己站在這個臨海峭壁的邊緣,什麼叫萬丈深淵,這個地點倒是滿貼切的。

「嗚嗚嗚……,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難道你都忘記以前你是怎麼跟我說的嗎……?」

當然就是因為變了心才會這樣嘛!我搖搖頭。約在冰店分手,我也不太知道妳那個他在想什麼。不愛就算了,套句俗語叫做「何必為了一棵樹放棄整片森林」嘛是不是?人的情感還真是豐沛。

「要嘛就下去,要嘛就回家哭一哭然後睡覺。可以快點決定嗎?」雖然我知道她聽不到,哎,天氣熱果然會使人焦躁是吧?但是自然課應該有教過黑色的衣服會吸熱,我現在全身都是汗了啦!

我又看了看時間,幫她倒數完「三、二、一」之後就下去了,非常準時。

她其實是先很沒有美感地撞到礁石,失去意識才掉進海裡,所以真正的死因應該是頭部和臟器的重擊而不是肺部積水才對。

我擦了擦汗,也縱身一躍。黑色的斗篷和連身帽被風吹得呼呼作響;我抽起隨身鐮刀從她剛下沉不久的身體上勾起靈魂,回去交差。

工作告一段落之後,我預先拿出一罐冷飲退冰,再換下身上的制服,到浴室沖個涼。

呼,大熱天的,還真是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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