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家榕

她始終惦記著那位特別的好朋友。

說到底,已經不記得他們是怎麼認識的了。在她的腦海中,只有那燦爛的笑容,以及那一聲真摯的自我介紹:

「大家好,我叫林 ㄑㄧˊ ㄓˋ」

我們姑且稱他為齊志吧。畢竟,對一個連ㄅㄆㄇ都不熟悉的小女孩來說,她不會在乎他是哪一個ㄑㄧˊ和哪一個ㄓˋ。她只記得,第一節下課後,這個坐在隔壁的小男孩,跑到她面前說:

「妳好,我叫林齊志。」

而她也回答說:

「你好,我叫古家榕。」

一段微妙的友誼,從那個當下開始了。

每天早上,小女孩總會在踏進教室的那一刻,聽到一聲陽光般的:「古家榕好!」她也總會回應:「林齊志好!」而在放學後,他們也會彼此道別後才離開教室。

除此之外,他們再也沒有其他的交集。不過,小女孩始終將林齊志當做一個好朋友,她相信林齊志也是這樣認為的。

日子一天天過去,小女孩一天天出色起來。但她發現林齊志似乎被困在一年級的教室裡,不再有任何成長。看著他依然憨厚懵懂的笑容,日漸成熟的她,也開始懂了一些什麼。她明白齊志是特別的孩子,儘管沒有大人跟他解釋過。

但她仍舊將齊志視為好朋友,而且因為他的特別,她更用心地回應他每一個招呼聲。

只是,小女孩畢竟長大了。畢業典禮那一天,當她在台上接過市長獎時,她發現林齊志缺席了。

他被我們所有人遺忘在一年級的教室裡了,她想著。

默默的,她步下講台。

驪歌響起,她離開學校,也離開了她的童年。那個朝氣蓬勃的小男孩,悄聲的,成為心底一張泛黃的記憶。

多年以後,她已經考上大學。一天晚上,母親來叩她的房門,問她是否還記得「ㄑㄧˊ ㄓˋ」?

我當然記得。帶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情緒,她說。

「我下班的時候碰到齊志和他的媽媽,和他們聊了一下,過程中,齊志一直問我:『古家榕好嗎?』」

聽到這裡,她似乎回到了一年級的教室,看見一個小男孩開朗地對著一個害羞的小女孩說:

「妳好,我叫林齊志!」

曾幾何時,小女孩在光陰的沖刷下,早已不復那原始的純真;但有一個被光陰遺忘的小男孩,卻牢牢地記住她,用他不變的活力和善良,認真地守護他的好朋友。

放下手中的功課,她走到窗邊。原來,他們還是好朋友,原來,她也懷念著那每一次無憂無慮的招呼聲。

原來,她始終惦記著那位特別的好朋友。

也始終想對他說一句:

「我很好,希望你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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