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台翔

有一種幸福是會往下傳的。

這一位林先生,長得高高的、走路有風,看他這個手腳俐落的樣子,沒有人會相信在他上高中之前,幾乎每天早上都是被媽媽叫起床的。被叫起床當然並沒有什麼,有什麼的,是那種叫法:媽媽總是鑽進他的被窩,幫他摳背。在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有人輕輕地摳著背,不但舒服,還可以由手在背上摳的「進度」來估算,還有多久就非起來不可了。

有的時候,看他實在起不來,媽媽還會跟他猜拳,「剪刀、石頭、布!」如果他猜贏了,還可以再多睡一會兒。

時間走得像火一般地快,林先生也有了兒子。不用說,林先生希望孩子也能像自己一樣,每天起床都有一個好心情。太太是全職媽媽,兒子五歲多都還沒上幼稚園,好處之一就是,平常都可以睡到自然醒。但也有的時候要趕著一起出門,他就小心翼翼地走到兒子的床邊,有一點像用筷子夾水煮蛋的感覺,輕輕地在兒子的臉頰、額頭上各親一下,然後等一等。

如果小傢伙還沒有動靜,他就趴在孩子的身旁,小小聲地說著話,像是「你昨天晚上把小車子停得很好、很整齊。」或是「你畫畫,畫得很漂亮,畫畫裡面是在畫我開車嗎?」或是怪腔調地唱著兒子喜歡的歌。

每一次,都會看到兒子突然把眼睛張得大大的,然後,笑咪咪地起床。

一個星期天,他打完球回家,睡午覺。不知道睡了多久,忽然聽到一個輕輕的聲音:「把拔啊,要不要起床了?」見他沒有什麼反應,兒子拿了一本《地下鐵開工了》的書坐在他旁邊,居然開始講故事給他聽;說一個城市的地下鐵是怎麼蓋的,還有什麼特別挖法和潛盾工法,包括各式各樣的工具設備等等。等整本故事講完,兒子才把他的眼鏡拿過來,輕輕地放進他的手裡。

有一種幸福,是會傳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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