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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藏,就像淘金。淘金要選對河床挖砂石,然後過篩、淘洗,將貴重砂金與尋常砂石分離,如同「販仔」從某大戶人家收到一車車的書法字畫,稍事整理後秤斤出脫給古物商。商人可能翻撿半天一無所獲,也可能從中撿獲頗有身價的老書、古錢現鈔,錢自己留下,老書則轉賣給深諳行情的舊書商或收藏家,經此我陸續收齊在台流通半世紀的各類黃色書刊,以不同開本和內容,協助苦悶男性在戒嚴年代(1949∼1987年),探索性愛。

我出生於1950年代,那時性愛和共匪同樣是禁忌。就學年代,窩藏黃色書刊的最佳地點是自家書架,因為教科書極其無聊,除了考生不會有人想翻它;加上印製者預先設想讀者有隱匿的需要,輕薄短小才容易私藏,黃色小說因此稱為「小本的」。公開展售於法不容,但戰後以販售舊物聞名的牯嶺街,攤商看到你穿卡其制服、理學生光頭,畏畏縮縮穿梭其間,會靠過來問「少年仔,要小本的嗎?」我買過一本5元,等於2.5碗陽春麵的價錢,也有同學領到壓歲錢,一買20本,大家相互傳閱彼此造就。我國中朱姓同學、也是現在馬總統核心幕僚,當時也常跟我們交換這些所謂禁忌的東西。
 
「小本的」並不因民風壓抑而書寫保守,恰恰相反,那時沒有網路影音,只能靠文字、照片建構遐想,一冊70多頁的小本的,照片佔6∼8頁,真槍實彈毫無遮掩,可是印刷粗糙,情節露骨無邊,甚至安排男女主角跨國,到俄羅斯總統所在的克里姆林宮內偷情,連交歡呻吟聲「嗯嗯呀呀,我快升天了!」都寫得像現場直播。多年後我結識一位曾經寫過黃色小說的作家殷先生,他解釋由於稿費以字計酬,不得不多寫些嗯嗯呀呀,意外確立床笫呢喃在情色文學不可分割的地位。

四五年級生愛看的小本,情節大膽尺度不輸現代。

景美二輪電影有好料

「小本的」是土生土長「庶民版」,坊間還買可得到船員夾帶進來的北歐性開放書本及駐台美軍福利社看完流出的「豪華版」,像PLAYBOY《花花公子》、Penthouse《閣樓》、Huslter《好色客》雜誌,一本100元,只在西門町西門超級市場後面的西風書店、中山北路晴光市場及新生報旁的書報攤等處有賣,裡頭洋妞輕解羅衫,當然印刷精美露點、露毛,不是台灣本土小本能比的。

真想品嘗重口味,景美有家專播二輪片的戲院,老闆會看心情,不定時插播幾分鐘的A片。那時戲院不禁菸,我和同學為了那幾分鐘的刺激,竭盡所能忍受整個下午同部電影一看再看、在煙霧中昏死過去,只為了突然被隔壁手肘給撞醒,見習我們嚮往攀登的高潮。

隨著印刷技術進步,1980年代「小本的」出現歐美盜印版,內容無文字,單純看圖說故事,比如一開始的照片是2女1男盛裝出遊,來到野外便開始情慾橫流。這些情節和現今網路提供的相比,其實差不多,社會接受度卻差很多,當年電視只有老三台、節目播到快12點就唱國歌收播,同學盛傳半夜起來轉對某個頻道,能看到美國發射給駐台美軍看的A片,我真的半夜不睡在那裡轉半天,結果什麼也看不到。對照現今網路、第四台A片播放無限量,我們那一代光頭少男卻連孵個春夢都得偷摸花錢,那種集體抑鬱,恐怕申請國賠也很難善了。

林于昉《台灣時光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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