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郁美走進診間，怯生生說道「我又來了」時，我暗暗納悶，「不已經考過去上班了？」
過去3年，郁美宛如候鳥，每逢考季，就來精神科報到。一開始，擁有碩士學位的她只報名高考，未料連年槓龜信心大挫，去年加報門檻較低的初等考試，終償晉身公門之願。
「我不甘心，」郁美不僅對現下工作興趣缺缺，更對未來內升困難迭有不滿，眼看高考報名日期將屆，想再試試看。
「明知時間有限，回家就該抓緊時間複習，卻覺得上班好累，得上網放鬆一下，時間不知不覺過去，常什麼都沒念，又因明天要上班，不得不上床。」郁美嘆了口氣，「這時，腦子若飄過『又是一事無成的一天』，或『這樣怎麼考得上』之類的念頭，當晚保證失眠。」
「睡前還有沒有練腹式呼吸？」我提醒郁美，全心準備國考期間曾經教過的助眠撇步。果如所料，別說腹式呼吸，她連一周慢跑3次的習慣都荒廢了。
要求開診斷書請假
「上班後真的很難，」郁美像個孩子跟我耍賴，我正色回應：「不能養成只靠安眠藥的心態。」
「醫生，」郁美聲音越來越細，「媽媽要我問你，能不能幫我開一張診斷書，讓我請假在家溫書？」我聽了差點暈倒，沒好氣回應：「妳叫我怎麼寫？」
「對不起，我知道這樣要求太超過，但我不問，回家會被媽媽念，」郁美頭越來越低，以我幾乎聽不到的聲音碎念，「要不是她覺得沒面子，真不想再考……」
「記得3年前初診，妳也說過類似的話，」我暫停電腦輸入，「妳還說，媽媽對妳畢業後到慈善團體工作很不高興，堅持妳得和她一樣，捧公務員鐵飯碗。」
郁美點點頭。「我從小就怕考試，因為永遠考輸哥哥，無法讓媽媽開心。可當我浪費3年青春考上，她還是不滿，老說我明明是碩士，為什麼只能幹高中學歷的活兒，害她沒臉請人為我介紹對象……」郁美嗓音雖細，卻承載了強大怨念。
「讀書考試為自己。」我要郁美回家想想，究竟為什麼不甘心。若真是高成低就委屈自己，就再拼拼看，可別為了和媽媽賭氣擺爛，留下遺憾。
吳佳璇《人情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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