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梅
有多久,沒有像這樣,仰望著這片天空的顏色了呢?
她躺在地上,這樣想著。
地上很硬很熱,又有點髒,還傳來一股太陽下的柏油味與身旁人們的汗臭味和鞋臭味。肚子裡的孩子也沒讓她好過,壓得她背好痛。她用背包墊著頭,讓頭部不需直接與堅硬的地面接觸。旁邊一陣陣的噪音好吵:汽車喇叭聲、人們嘈雜的話聲與腳步聲、遠方大聲公的喊叫聲。為什麼自己要躺在這裡呢?她想起幾天前原來的計畫:本來今天打算是要與丈夫一起去海邊走走散心的。直到她得知這件事情。於是她現在躺在這裡,看著頭上的這一片天空,夾在摩天大樓之間的這一片灰濛。這樣的顏色,是這個城市天空一向不變的顏色;那是她從外地來這裡讀書時,就已經看慣的顏色;當她開始工作時,這樣的灰濛反映了她在公司裡工時長薪資少的鬱悶,總是讓從窄小的辦公室窗子往外看的她覺得心情更加沉重;在她結婚的那一天,這樣的灰濛天色讓她有點不悅,覺得有點觸霉頭。
但是,為了生計,她還是在這個城市待了下來。多少次她與老公在租來的小公寓裡看著窗外那片令人沮喪的灰濛,討論著是不是要拿存款移民到他鄉。但是當她在電視上看到許多年輕人與老人出來,捍衛大家的生活方式與抵抗不公不義時,她的心裡像是有些什麼東西被觸動了。也許就是因此那次她與老公穿上黑衣服走了出來;也許就是因此她現在與這麼多人躺在大馬路上,忍耐著各種不便。
她知道入夜後應該會有美其名為「驅離」的鎮壓行動,她知道她很害怕,但是她也知道為了給肚子裡的孩子一個更好的生活環境,總是要有人站出來。一線夕陽餘光穿越雲層照了下來,讓她想起那條最近流行起來的歌曲裡的歌詞。也許天色真的會漸漸光,也許一切真的會變好。也許只要大家一起努力,明天的天空,就不會再這麼灰濛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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