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ose

常覺得台灣人總有對母娘信仰的狂熱,先是各地的迎媽祖,接著觀音娘娘登場。在信仰文化間,台灣人把母神當做集體尋找的「大母親」。

現實中真的有個「大母親」,孩子卻不一定感激。有位與我同世代的男性,在鄉下大家族成長,這個「大母親」角色是他祖母,他的祖父是入贅的,從小他就看見祖母張羅、決定全家族事務,日後他讀到馬奎斯《百年孤寂》裡的祖母易家蘭,驚呼:「她不就是我祖母嗎?」他還記得祖母罵祖父的模樣,祖父只好躲在外頭默默抽菸,還跟他說:「你千萬別入贅喔。」

但是,祖母的小孩,也就是他爸爸、姑姑、伯伯,一有自主生活能力,早早就離開老家,不願一直生活在大祖母的意志籠罩下。

張作驥導演的《當愛來的時候》也有個「大媽」角色,她或許是家中的大老婆、元配或展現大姊大性格的女當家。然而,在電影裡,當看來沒什麼出息的丈夫生病後,「大娘」整個人就崩潰了,反而需要「小二」來撐起家族門面。

從小體驗到一個支配性格強烈,越過男人作主(這名男人顯然是被視為弱勢的)的「大母親」,對孩子性格自有深遠影響。約翰史坦貝克的《憤怒的葡萄》的大媽裘德(Ma Joad),在經濟大恐慌時期撐起全家求生存的毅力,她的力量和精神全流在孩子的血液裡。世人將這種精神,當做美國家庭度過景氣蕭條的象徵。和大母親一同奮鬥度過貧窮的子女,對親情較具信心,也擁有較彈性的性別觀念。

然而,正如桃樂絲‧迪諾史坦在《美人魚和牛頭人》所形容的,「大母親的意志超級強勢,孩子最先從她學到必須服從,甚至會遭到處罰以順服她:她同時兼有威嚴和愛,也是孩子今生首先想去取悅之人。」

我認識許多人,包括我的表親告訴我,當他們逃離媽媽,不再為取悅媽媽而順服後,就是他們獲得自主的時候,譬如不願接受媽媽看中的婚姻對象,寧可自由戀愛,搬得遠遠的。那個逃離、反抗的過程,對母子來說,後來都可能是兩敗俱傷。

但是在信仰裡,人們卻塑造出母親般的女神,設想沒有條件、不求回報、聞聲救苦、溫柔慈悲的母親,必定只有在神格或菩薩果位裡才能尋得。母神無言,默默聽著人們呼求她的名號,或許,這是人們所能想像的,最理想的母親。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咖啡王子蔡大哥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