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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癌症醫院工作頭半年,約一兩個月見玉梅阿姨一次。當時,除了自行掛號和同事轉介,我還會定期檢視住院名單,主動追蹤看過的病人。
第一次會診,照顧她的護理師告訴我,醫療團隊決定不再為肝癌末期的玉梅阿姨做任何積極治療;腫瘤栓塞、化療等已不能延長壽命,還會帶來嚴重副作用。
「要勸病人簽ACP(advance care planning,安寧意願書)嗎?」
「可能不太容易喲。」護理師說玉梅阿姨眉心總是揪著,不時抓護理和家人照顧的小辮子,「老說『活得好苦』,卻沒半點兒放手跡象。」
病人才從肝硬化合併症食道靜脈曲張出血搶救回來,神智不清。即便如此,看護的女兒壓低聲音,叫初次見面的我「到外頭談」。
「醫生,媽媽是養女,年輕就有憂鬱症,什麼都怕。」女兒停頓一下,「拜託妳哄哄她就好,什麼都別說,她最怕死!」


另個女兒盼早放手

家屬態度堅決,病人又意識不清,我決定拉長戰線,擇期再談。玉梅阿姨日漸衰弱,反覆因各種併發症入院。一開始總是意識不清,狀況才回穩,就被家人帶回去。我始終沒抓著時機,直到遇上另一個女兒。
女兒望了熟睡的母親一眼,也叫我「到外頭談」。
「醫生,我媽還能活多久?」
女兒的疑問也是我的疑問。病歪歪的玉梅阿姨已活過法律定義末期病人6個月的生命期限。
「妳想說什麼?」
「3年前,醫師就斷她活不過半年。大姊不肯放棄轉來這裡,我也辭去工作,延後婚禮。心想再怎麼不得你歡心,該做的還是要做。」小女兒不吐不快:「媽媽脾氣更壞不打緊,還三天兩頭趕我走,說我坐在這裡等她死,等分財產……」
半年多前,婚事告吹、坐吃山空的小女兒又去工作。關鍵在母親見到不曾探病的二女兒非但欣喜若狂,還當面說隨侍在側的她「沒有心」。
「夠了,她這輩子苦夠了,我也想早點放過自己……」


《人情絆 吳佳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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