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灑落在床上,小安已經穿好衣服準備上班,他走到床邊,打算給小璇一個臨別吻,他輕輕撥開她的瀏海,卻發現她臉龐上隱隱留下兩行淚痕。
一天起始的好心情隨之瓦解,他默默的離開房間。
還沒中午,他打電話給她,問她要不要出來吃飯。
這是一間他們常來的義大利麵店,她每次都只點義大利肉醬麵,而他卻像被規定一樣,每次都要點不同口味,她才能兩種都吃到。
當服務生帶他們到兩人的位置,她習慣會問可不可以坐四人座。
入座時,他們不會面對面坐著,不管他坐那裡,她都會坐他隔壁。
他知道,她不願看著他,她對面的座位只空給一個人,阿群。
吃完飯,他牽著她的手在路上晃,問她想不想去那裡。
「你不用上班嗎?」她問他。
「我下午休假。」每當她又為了阿群流淚時,他便習慣性翹班,他不願意她一個人留在家裡,翻出從前所有的合照,徹底的又陷入失去的感傷,每當她靠阿群近一點,她就離他遠一點了。
她搖搖頭,表示她沒有想去那裡。
他最怕她連想都不想,就決定要獨自一人緬懷過去,讓他無從介入。
該創造一點新的記憶了,但她卻在這陌生的海灘上,問他這裡像不像之前那裡,問他天上的雲像不像那次他們三人一起看過的那樣。
他沒有生氣,關於他們三人的回憶他並不生氣,那時他們真的形影不離,學校附近的街巷,總是會出現三人呼嘯而過的腳踏車身影。翹課到海邊,在路邊買一顆大西瓜,吃得太撐,還是要在涼水攤買一枝冰棒,三人合吃,小璇吃頭,阿群吃中間,他永遠都是善後的人。
三個人一起遊玩的合照,他們笑鬧誇張的臉孔,一張一張都被小璇收進自己的相本裡。
他一直喜歡小璇,卻被阿群提早宣告了,帶著半開玩笑的尖叫,在全校都在場的司令臺上,告訴小璇他是她的。
小安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機會,在阿群告白前,他有沒有機會讓小璇注意到自己。
雖然一切已經不重要了,三個人一起並排看電影,當他發現阿群和小璇的手一直牽著的時候,他就知道關於他的心意已經不重要了。
他們還是三個人在一起,但他感覺自己被屏除在兩人世界之外。
然而,好不公平,現在他和小璇在一起了,兩人世界,卻感覺有三人在並行。
「還好嗎?」他問她。
她用雙手環抱,用手臂撐著臉,獨自坐在沙灘上,看不見臉,但他清楚的感覺到她又在哭泣。
從妳的眼角 慢慢地明瞭
我能做的很少
原來妳藏著傷 但不想和我聊
「怎麼了?」然而他只能裝傻的繼續詢問得不到回答的話語。
他望向附近,發現遠方有一對新人在拍婚紗照。
他很笨,笨的徹底,但他只是希望她能有所回應,即使是拒絕也比什麼都不表示好。他問她:「嫁給我好嗎?」
他朝她伸出手,她總算有反應了。將臉從手臂上移開,眼神雖然疑惑,但總算對焦的看著他。
她說不出半句話,所以他再問她一次:「我們結婚好嗎?」
他老早就想要開口求婚了,但他一直在等,等阿群離開她心裡的時候,卻始終等不到。
妳煎熬 不肯定什麼是最想要
愛才又像樂園又像監牢
在一起已經六年了,阿群離開也七年了,為什麼他就是無法讓她百分之百的確定自己就是她要攜手一生的對象呢?
難道她還在等阿群回來?
散場的擁抱 混亂的心跳
多寧願只是爭吵
還能道歉和好
但阿群已經離開了,如果這是一齣電影,散場的人該是阿群,他已經混入不知名的時空裡,他們再也遇不到他了。
他覺得自己很窩囊,那時他應該就要說的,在阿群跟她告白之後,在他們的手還沒牽得那麼牢的時候,他應該要告訴小璇他也喜歡她。
起碼,他還來得及讓她看到他,便不會讓她將全部的重量放在阿群身上,而阿群在車禍離開人世後,便不會揹著她的靈魂一起走掉。
我知道 我們和你們不能比較
阿群離開後一年,他才有勇氣用戀人的擁抱來的抱緊小璇,而不是像之前那樣摟著她的肩,看她無意識又不停的流下眼淚。
小安知道,他永遠也無法補足阿群留下的空缺,他知道小璇和他在一起,是為了假裝一切都沒有改變,她倔強的認為阿群會看到,會知道,她一直都還在乎他,他們三人一直都還在一起,沒有人離開過。因此,他和小璇交往以來,從未拍過一張單獨的合照。
不強迫小璇,代表他對她的包容和愛,但不代表他願意這樣一直下去,願意一直三人走下去。
「嘿,兄弟,我已經和小璇求婚了,她還沒答應我,但她會答應的。」小安獨自對著阿群的墓碑說。
「那天之後,小璇沒有說什麼,我們還是一樣沒有聊到你,但你知道你一直都在。」
他蹲下整理墓碑旁的髒污。
「你問我為什麼不說,我不知道。或許我不會輸,不然你也不會在全校面前這麼瘋的告白。」小安坐在石階上,打開兩罐啤酒,拿起一罐喝了起來。
「這次,我不會退縮了。」他爬起來,拿起另一罐啤酒往墓碑上澆了下去。
「你這麼我行我素的走掉,我不會再把小璇讓給你了。我會捍衛小璇,強悍到出乎你預料。」
他直盯著墓碑很久,彷彿和阿群在玩瞪眼遊戲。那次,他被激到了,和阿群互瞪,那時他眼裡什麼都不想,什麼都不看,不理阿群嘴裡說著搞笑的話讓他分心,他就這樣專注的瞪著,最後是阿群先笑了出來。
這次,他也會這樣,在阿群投降之前,堅持守候著小璇,一刻都不鬆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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