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象平
一度想過遷居清邁，或Pai，雖然Pai早已經不是我最初認識的那個Pai。我最初認識的那個Pai是清邁以北的一個山村，落後所以淳樸，連街燈也沒有幾盞，入黑之後，整片夜空都是星星的墳場。那個年頭，對許多厭倦霓虹荒野欲望泥沼的曼谷人來講，Pai是他們的溫柔鄉，對少數不屑跟觀光客沆瀣一氣的背包者而言，Pai是他們的桃花源。許多年後回到那裡，一臉茫然，不管左顧還是右盼，都看不見記憶中的那個山村。回不去了。不管是溫柔鄉還是桃花源，都回不去了。
如果你覺得見面不如聞名，我也明白的。冬夜酷寒，夏日苦熱。旱季燒起芭來烏煙瘴氣，雨季下起雨來滿地泥濘。近三個小時的車程九曲十三彎，總是有人暈車嘔吐，受不了異味的乘客紛紛開窗透氣。然而這些都是我對Pai的感情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就像喜歡一個人一樣，我們喜歡一個地方的時候，到了某個地步，喜歡的不僅只是那個地方的好，還有那個地方的壞。偶爾抱怨幾聲，也不外是因為在乎。多年以來一再重遊，有時候偕同好友，有時候一個人。有時候需要跟Pai朝夕相對一段時日之後才體會到，為什麼在我的泰國朋友看來，它仍然是一個令人留戀的地方。我的泰國朋友聽說我有意思過去那裡小住，二話不說替我物色落腳的地方，但我自己卻在清邁租了一個房間，不過依舊這裡那裡到處浪蕩。去了難府，又下曼谷。再坐十幾個小時的夜車，到泰國東北一個叫做莫拉限的邊城，為了喜歡的人。然後回到清邁，天天走路，不時靜靜地發呆，偶爾去看一部新近上映的電影，原本還想正式上課惡補我的泰語，但我討厭學校，而且痛恨考試，只好繼續遊走街頭，這種上課方式比較多姿多采……就是這樣任性，貪玩，又心猿意馬。
那些長期定居在Pai的泰國朋友讓我汗顏，他們有的比我早一步，有的比我晚一步發現Pai，但都留了下來，戀愛，結婚，生子，改變自己的價值觀和生活方式。得和失經歷過一些，苦和樂經歷過一些。當然間中也有過懷疑一切的搖擺時刻。不管是什麼讓他們繼續留在那裡，那一定是支持著他們的生活重心。他們現在在做什麼呢？或許在翻土堆畦，或許在為孩子泡奶粉，或許在為顧客煮咖啡，或許在店外坐著開一罐啤酒點一根菸。不，我對他們的現況毫不掛慮。我只是在想念他們而已。●
留言列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