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玉芸
旅英華裔小提琴演奏家陳美，不僅演技精湛純熟，更以亮麗嫵媚的外型，大膽性感的肢體動作，豐富的臉部表情吸引人，而且視表演需要也會在舞台上展現扭腰擺臀的撩人姿態。她以突破傳統的忘情演出，兼具古典音樂以及流行音樂而聞名。陳美舞台上耀眼的成就，帶給她名聲以及財富，無疑是許多人羨慕的對象。
2013年陳美放棄小提琴演奏事業赴瑞士進行滑雪訓練，她為參加奧運，改入泰國籍，以她泰國生父的姓氏參賽。此時陳美與華裔母親之間千絲萬縷的糾葛在媒體曝光，陳美透露童年的痛苦經過，譬如每天強迫練琴四小時，被母親掌摑，強迫她叩頭認錯，又因為保護過度，生活細節所有食衣住行受到母親嚴格的監控。又擔心她會弄傷雙手，母親甚至禁止她用刀削水果，且在她二十歲以前，從未獨自上街。這個彷彿緊緊握在掌心裡的女兒，就在二十一歲時與母親決裂，斷絕來往。
這位馳名國際的小提琴家背後的故事讓人噓唏不已。陳美從小喜愛滑雪，但被母親嚴格禁止，可以想見後來陳美毅然放棄小提琴表演，接受嚴格滑雪訓練的內心轉折。其中除個人興趣之外，或許也帶著某種強烈對抗的意味。經過苦練，滑雪成績未能如願參賽的陳美，終於因為涉及操控成績的醜聞，遭到奧運禁賽四年的懲罰，留下一個遺憾。
無獨有偶，我想起多年以前我在喬汀瀚表演藝術節裡所看見的一幕。那是在鋼琴比賽的現場，比賽近尾聲，一位母親帶著穿著芭蕾舞衣的國中女孩匆匆進場，母女二人剛好趕上這女孩的表演時間。母親一再道歉，說女兒剛剛參加舞蹈比賽，來不及換衣服呢。女兒走到台前鞠躬介紹曲目，母親在觀眾席坐下，剛好坐在我的前面。女孩台風穩健開始彈奏，母親聚精會神聽著女孩彈下的每一個音符。突然一個差錯，女孩的彈奏遲疑，但是她還是強作鎮靜繼續完成表演。這位女孩走回座位坐在母親的身邊，母親以嚴厲的眼神看她一眼，我看見了女孩眼角流下一行眼淚。所有的一切，剛剛好納入我的視野。比賽結束，等候裁判的評語以及成績宣布時，這對母女說她們來不及等候，必須要趕緊離開，因為下一場大提琴比賽時間就要到了。可以想像這是另外一個望女成鳳的虎媽故事，也是另一個關於榮耀與淚水相隨的故事。
我的兩個女兒從小學習音樂，鋼琴、小提琴與長笛，但是相形於眾多虎媽的故事， 我必須坦承我只是一個羊媽媽。小的時候盡量呵護鼓勵她們，但是隨著年齡增長彷彿放羊吃草，盡早讓她們學習獨立。然而這好像是不可逆轉的自然現象，無論嚴格或寬鬆的母親，當孩子逐漸成長，終究要闖蕩自己的人生路。
我經常思考紀伯倫《先知》裡的關於孩子的文字：「你可以給他們你的愛，但不是你的思想，因為他們有自己的思想。……你可以盡力使自己變得像他們，但盡力不要使他們像你。」身為母親，我們多麼容易急切地想給予孩子思想，想要使他們像我們。我覺得「母親」不僅是一個稱呼，更是一門功課，關於愛與接納，學習與放下的功課。
逐漸地，我才恍然大悟，小時候每逢母親節所唱的一首歌「母親像月亮一樣」其實是給予母親最好的提醒。「母親像月亮一樣，照耀我家門窗，聖潔多慈祥，發出愛的光芒。」是啊，母親真的只要像月亮一樣。千萬，千萬不要像烈日般地曝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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