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恬低著頭，被爸媽簇擁進診間。我問病人，要不要單獨會談？只見她前額瀏海晃了晃，媽媽立刻搶白：「我女兒有拒學症！」
「讓她自己說。」經我多次勸阻，曉恬才得以陳述自己的困擾：「大二下我突然對日文系功課失去興趣。明明很早醒來，卻成天賴在床上，媽媽試著趕我下床，叫爸爸載我去學校，我卻撐不過半天就溜回家……真是糟糕！」
根據精神疾病診斷手冊，對生活與未來失去動力，成天無精打采的曉恬，完全符合憂鬱症診斷。病人也在我協同學校心輔中心，雙管齊下提供藥物及心理治療後逐漸恢復。
可我總覺得，始終有媽媽陪的曉恬「病情不單純」，卻苦無機會求證，曉恬真如媽媽所言，是個「膽子特小的完美主義緊張大師」？且「兩人無話不說情同姊妹」？
想要出國 不被允許
療程結束前夕，曉恬意外「單飛」，原來是外婆臨時跑急診，媽媽分身乏術。問完診、交代過減藥注意事項，我刻意提及，「大三了，若要繼續念本科，有沒有出國留學的打算？」或許是瀏海剪短，習慣低頭的曉恬終於和我四目交視。
「為什麼妳和輔導老師都覺得我可以出國？憂鬱症真的沒關係？」我反問誰說不可以，曉恬嘆了口氣，「當然是媽媽。她聯合爸爸堅持我有病，且家裡經濟不允許。」
我鼓勵曉恬準備日本交流協會留學獎學金考試，「就當作自我考驗。要是能通過激烈競爭，不也向爸媽證明，妳有足夠的抗壓性？」曉恬聽罷，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微笑。
並不是每個「案情不單純」的病人都有續集。2年後，曉恬突然回診，希望我能開點兒抗焦慮藥，讓她帶出國。
「下星期就要出發，事情超多，已經有一星期睡不安穩。」隔著厚瀏海，曉恬眨著透亮的大眼睛告訴我，「能進京（都）大（學）念書，興奮到睡不著。」
隨口問起住的問題，病人臉上突然閃過一抹紅暈，「學姊會幫忙搞定」。曉恬吸了口氣繼續說道：「女朋友……嗯，也是高中學姊，早我3年到日本，雖不同校，有她在，生活不用擔心……」
吳佳璇《人情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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