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南部辦活動,在場中遇見了已經畢業好幾年的學生阿亮,他看起來壯了許多,也黑了不少。我笑著說他更有男人味了,他說根本是中年發福。阿亮自告奮勇要送我去高鐵站,在半個多小時的車程中,詢問了其他同學的近況,話題便在他的工作、生活與感情上打轉。阿亮是北部人,當初離鄉背井到南部工作是為了女友,三年前他們原本有結婚打算的,後來發覺價值觀與個性都相差太多,於是平和的分手。阿亮搬出和女友一起租賃的大廈,住進了一間舊公寓。

舊公寓採光好,租金合宜,稍稍裝潢便十分舒適。唯一的問題是垃圾,那個社區晚上6點左右,是垃圾車來收垃圾的時間,然而阿亮通常要到7點以後才能趕回家。他的垃圾一袋一袋的堆在後陽台,常有果蠅圍繞。某個星期天的中午,對面樓上陽台有個女人和他打招呼,問起他的垃圾狀況,她注意到阿亮兩個禮拜才能處理一次垃圾,她笑著說阿亮的果蠅有時會飛到她家來。

單親媽媽 積極主動

阿亮只能解釋、道歉,說他會再去買個冰箱來保存垃圾,不會再堆放在陽台了。樓上女人很和善的說:「我可以幫你丟垃圾,反正我自己家的也要丟啊。」「那多不好意思。」阿亮覺得真是太理想了,但麻煩別人又過意不去。「那就意思意思收點錢吧。」女人爽朗的笑著,每個月向阿亮收取300元。

阿亮和女人漸漸熟了,知道她是個單親媽媽,兒子剛上小學,和朋友合開服飾店,白天看店,下午接兒子放學回家。女人對阿亮的照顧早已超過了300元的價值,她有時勸阿亮別總是吃微波食物,有時在阿亮門把上掛一袋水梨或是葡萄。上個月為兒子過8歲生日,請了阿亮去家裡吃飯。自此之後,只要看見阿亮回到家亮起燈,就叫兒子來敲門,問阿亮要不要去她家吃飯。

「但那不是我要的生活,雖然一切看起來都那麼現成。」阿亮說。突如其來的垃圾情緣,給他帶來困擾。他說他開始在找房子了,這一次要找有管理員的大廈,垃圾確實是人生大事,得妥善安排才行。

張曼娟《六感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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