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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燈

秋天的景緻不會只是由一片枯葉所砌成的。

他跟她已經經歷了五個秋天，五個秋天加起了，幾乎等於了一生，他以為。然後就在冬天快要開始的時侯，她說分手了。他靜靜地坐在長椅上，揉動著沾滿了泥巴的鞋跟，你說他沒有想到嗎？也不是，從開始戀愛的第一天，他就在想，不知道和她會以怎樣的形式分開。

說來神奇，他們沒有吵過架，在生活的事情上爭執總是有的，房間壁紙的顏色，抽菸的煙灰不要抖在書桌邊，她工作累了就不要跟她說太多的話，他總是一處一處地讓著，他總覺得，問題發生了，再爭執也沒有意義，能退一步就退一步吧，總會過去的。

「我現在只是覺得，想要自己一個人，不用去配合誰。你懂我的意思嗎？」

她輕輕說了。他只是在想，似乎從某一天開始，不知不覺間，他就等著她開口說這番話，他好像隱約預視到，他們的分別是「未來完成式」，是早已完成的，多出來的只是時間，等時間都像蘋果一樣削完了，他會接受兩人命定的結局。

他也預期到現在這刻的不惜，一個陪伴了五年的人，她的存在像呼吸般自然，現在他要先閉起孤寂的氣，然後重新再學會呼吸，空氣中是深秋冷濕的味道，他開始想，這真的是注定了的嗎，如果他說一句「或許我們可以再試試看」，換得來她臉上微笑嗎，或許，可以再給我們一個選擇。

「其實你早也想跟我這樣說，對不？」

她卻先這樣說，他被風吹過般輕輕點頭，他承認了，可是另一邊的事實是，他並沒有說出來，他的想法是一個問題：我們要分開了嗎？每天當他打電話，她沒有接；她跟朋友聚餐之後才通知他。他坐在家裡茫茫地等加班的她回來，然後說了晚安就各自睡去，好像奏嗚曲之間的短暫等待，他總會想。

「是的──」

他說。然後她也呼了口氣，細長的身軀站起來，在他眼前掠過，彷彿是海岸線一群飛過的季侯鳥，殘影掠過，他獨自坐在長椅裡，倘開雙臂，枝頭的枯葉幾近落盡了。又是一個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