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伊始,幾乎所有科技趨勢分析都預言,今年將是穿戴式裝置百花齊放、物聯網蓬勃發展的一年,當萬事萬物緊密相連、智慧運算無所不在,它對個人、組織與企業運作,都將帶來創造性破壞。換言之,人類社會為了迎頭趕上自己的創新,必須破壞既有運作模式;對於技術驅動端而言,這意味著龐大的新商機,對於消費端而言,這似乎又是項「跟不上時代就落伍」的單向選擇。
做為資通訊代工重鎮的台灣,更存在著汲汲於創新的焦慮感。不僅科技業擔心被後浪淹沒,從政治人物到芸芸眾生,至少在口頭上,大都認為「求新求變」才是進步的表徵。如果有人捍衛現況,就被斥為陳腐保守、袒護既得利益者。在這種氛圍下,我們不再鼓勵「聽媽媽的話」,而是要聽「婉君」(網軍)的話。
然而,科技無止盡地創新,就永遠是對的嗎?創新又是誰說了算?人類累積數千年的古老智慧,就真的不值一顧了嗎?在穿戴裝置的大好勢頭上,網路搜尋引擎龍頭谷歌近日決定停售第一代Google Glass,看似逆潮流,卻有如當頭棒喝,值得創新至上論者深思。
一年半前,當谷歌信心滿滿,視智慧眼鏡為下一個殺手級產品,我們即曾提醒,當開發者企圖將科技與人體合而為一,其潛藏的動機已從「科技始終來自於人性」,演化到「科技足以煽動人性」,其對於人類生活的「殺傷力」不容忽視。
無奈的是,標榜「科技始終來自於人性」的芬蘭國寶諾基亞,沒跟上網路大潮,敗陣於後起之秀的機海戰,2013年9月被迫將行動通訊業務賣給微軟。與此同時,牢牢發揮網路優勢的谷歌卻過關斬將,股價一度突破1,000美元,並在上市十周年的2014年4月風光分割股票。
根據統計,谷歌在2004年8月19日以每股85美元IPO,股價在2014年2月11日締造1,191美元新高,十年大漲13倍,同期間漲幅僅次於蘋果等10檔個股。儘管谷歌股票一分為二後,股價折半,但當時分析師普遍認為,隨著獲利不斷攀升,其本益比反降至20倍左右,遠低於上市時的52倍,後市大有可為。
谷歌如此亮眼的營運與股價表現,似乎打臉我們的示警。然而,耐人尋味的是,在十周年分水嶺之後,該公司股價卻開始走下坡,由於缺席今年初的消費性電子展(CES),被譏為最大輸家之一,更導致股價在上周初一度跌破500美元關卡,較調整後的歷史天價大幅拉回逾17%,離下跌兩成的熊市門檻僅差數步。
缺席CES,並不意味谷歌停止創新。相反的,該公司近年創新不斷,從Google Glass、無人機,到無人自駕車,無一不是放長線的大投資,卻也無一不引起爭議。無人自駕車離商轉還有遙遠路程,暫且不論,Google Glass從一開始就挑戰個人隱私與安全性,儘管躍躍欲試者眾,但店家、律師到民代的反對聲浪亦不絕於耳,在實際銷售欠佳下,終於迫使谷歌停售第一代產品。至於無人機,雖已在澳洲展開實測,但美國聯邦航空管理局(FAA)以飛航和陸地安全為由,仍禁止境內私有無人機的飛行。儘管業者不斷以出走海外相逼,但FAA迄未鬆動立場,且就算願意此刻即啟動修法,恐怕也要耗費數年時間。
當然,有人會說谷歌只是不做眼鏡(硬體),未來把精力專注於系統平台(軟體)的建構,反而更有利於其他穿戴式裝置的連網運用。但我們寧願將此舉視為省思「科技vs.人文」的契機:有能力做,與該不該做,是兩回事;物役於人,與人役於物,更是截然不同的兩回事。
以如今喊得震天價響的開放資料與大數據為例,兩者都是在網路全球化之後,各國才有能力做的事,政商學界論及其重要性,最崇高的訴求都在造福人群。但更貼近事實的潛台詞卻往往是,為了更精準地掌握消費者、選民,以便賺取更多錢財、爭取更多選票。因此,主事者在法規鬆綁的決策上,就該慎防被「創新」所誘,以免過猶不及。
同理,類似無人機、優步(Uber)這類創新應用,遊走在法律灰色地帶,或對既有運作機制形成干擾,或對既有業者造成威脅(況且受Uber衝擊的傳統計程車司機絕非具優勢的既得利益者)。因此,主事者在追求法規與時俱進的同時,也該慎防被「創新」所誘,以免戕害法制精神,得不償失。
再以引發熱議的「工業4.0」為例,用「人」的智慧去掉「人」的勞動,是智慧製造的精髓。理論上,當機器取代人力,機器間又可透過智慧對話,提高產銷效率,人力就可轉往更高階的運作。但在實務面,卻潛藏人役於物的風險,且絕非危言聳聽。這也是何以英國物理學大師霍金、加州大學柏克萊分校人工智慧(AI)教授羅素、麻省理工學院宇宙學家泰格馬克、物理系教授威爾扎克,以及電動車大廠特斯拉執行長穆斯克,從去年迄今會再三警告世人,AI在可見的未來就將難以被人類掌控,並可能釀成像電影《魔鬼終結者》般的大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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