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ose
耘金

山徑旁的一棵樹上,曾被刻上一個「苦」字。褐色的樹皮襯出青白色的肌理,鮮明,帶了些冷峻。

樹,一定劇烈地痛過;刻字的人,一定更加劇烈地痛過。

我們遷居深山裡,約莫半個月下山一次,採購日常生活所需或辦些雜事。每下山一次,「苦」字就改變一次:樹皮慢慢癒合,字便逐漸曲皺、收縮,大半年過去後,變成一團模糊而糾亂的傷痕,然傷痕往往是難以磨滅的。

這座山只有我們一家居住,平時人跡罕至,有之,不過一些橘園的果農。不知這苦字,是否他們其中一位所刻,但我知道,不少是這麼艱辛過日子的。

去年橘子收成時,一位橘農採摘太多,無法即時運下山,暫寄我們另一間小屋中,他還請了一位十七、八歲的少年守護,這少年便獨自度過漫長而孤寂的一夜。第二天,橘子運走,少年也走了,桌上卻留下幾個字:「Ⅹ年Ⅹ月Ⅹ日獨守深山空嗟嘆」,獨守深山空嗟嘆,不就是「苦」嗎?

這刻字與留言的,是否同為一人?也許是所有上過山的人,或滾滾紅塵中的每個人吧!

我曾看過兩個十來歲的少年在溪畔垂釣,一位釣了五、六條了,還不斷跺著腳直說釣的魚太小;另一位卻悠閒地吹著不成調的口哨,他的小桶裡什麼也沒有,連水都沒放多少。

得失苦樂往往只在一念間,想到這兩個少年,不禁莞爾,再想到刻字與留言,卻有些喟嘆,因為在甘甜豐潤的橘子背後,或許連起碼的選擇機會都沒有。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咖啡王子蔡大哥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