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貓樹

我是一隻自由貓,街角公園是我的地盤中心。

那個男孩在公園出現幾次,十三、四歲,個子瘦小,戴副眼鏡。他總在放學後來,獨自吃著便利商店或路邊攤買的食物,御飯糰、鹽酥雞……,吃完就癱在椅子上,看起來心事重重。

一天,男孩正嚼著大亨堡。我走過他跟前,在座椅斜前方坐下,彎腰抬腳梳理毛髮。男孩看看我,咬下幾口熱狗,輕巧放到地上。我張開大腿,繼續舔洗肚皮,起士口味的。理毛完畢,我拱背伸腰,從容吃掉熱狗,施施然離去。

之後,男孩幾乎每晚來,並且改成以手餵食。每當我舔舐殘留物,他就樂不可支的叫「好癢、好癢」,然後補上更多食物。他準備的食物多半還可以接受,有一次,我被辣味雞排嗆到,咳嗽流眼油,他嚇得連連道歉;又有一次,他拿出幾顆五顏六色圓圓扁扁,上面有白色「m」的怪怪東西,我舔了舔,味道超噁,決定留給螞蟻。

我會讓他拍摸背部,搔抓頭耳。有一天,我繞著他的腳磨蹭,縱身跳到他腿上,趴下來,頭半仰。男孩摳弄我的下巴,我發出呼嚕呼嚕的喉音,半閉著眼看他漾開大大的笑容。

我知道,我已成功收服他,他是我的男孩。

一個寒冷冬夜,共享關東煮,相互取暖,心滿意足分手後,我逡巡領域,在淒清巷弄間飛簷走壁。狹路相逢,碰到死對頭,雙方蓬張毛髮,豎起尾巴,發出低頻吼鳴,緩緩兜繞圈子,正準備好好幹上一架……。

「黑鼻仔,」一個小嘍囉飛奔而來,「事情大條了!你的男孩正在大鬧公園。」

打道回府。

暗淡街燈下,男孩單薄的身影,持著不知哪裡撿來的帶葉樹枝,狂揮亂舞。使得脫力,膝蓋微曲,手撐著腿,劇烈喘息。

我繃緊肌肉,靜靜跨入他的視線範圍。一發現我,他皺眉瞇眼靠近,「喵,是你嗎?」我直視著他,他沒穿外套,沒戴眼鏡,趿著拖鞋。確定是我後,丟下武器,一把將我抱起,臉逕埋入我毛裡,抽抽噎噎哭將起來。我很不舒服,被摟得太緊,毛也被打溼打亂,還有他的哭聲,簡直比狗嚎還難聽。我忍耐著,默默依在男孩懷裡,感受他身體的顫抖與激烈的心跳。男孩情緒漸漸緩和。

一陣倉促腳步聲,伴隨急切話語,「找到你了!來,快穿上外套!」男孩循聲轉頭,「姊。」好不容易止住的淚水又撲簌簌滑落,手一鬆,我趁機掙脫。一個嬌小女孩忙用大外套裹住男孩,男孩哭叫,「他們為什麼要離婚?我不要爸爸媽媽離婚!」姊姊一手撥弄男孩衣領,一手拂拭自己臉頰,深吸一口氣,語帶哽咽卻堅定的說:「我贊成他們離婚,他們已經吵了那麼多年,分開也許對大家都好。」男孩囁嚅,「是那樣沒錯啦,可是……」女孩截斷弟弟的話頭,「先回家再說,這裡好冷!」

兩人呆了一呆,才邁開腳步,男孩又停下來,四下張望,「姊,妳有沒有看到我的貓?黑白色的,背部整個是黑色,眼睛下面臉頰到肚子是白色,鼻子上有塊黑斑,這麼大隻...…」男孩在自己身上比畫,還誇張得圈起胳膊。

幾天後,我正曬著難得的冬陽。「嘿,哈囉,喵。」是男孩的姊姊,「謝謝你經常陪我弟弟。」我斜眼瞄她,尾巴啪啪輕甩。女孩放下一小堆貓餅乾,又開了個罐頭,鮪魚香撲鼻而來。我慵懶起身,做完全套伸展動作,才優雅進食。女孩拿出手機猛拍,臉上的笑容,跟男孩一模一樣。

我想,我多了個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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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咖啡王子蔡大哥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