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睡少女
如果把睡眠想像為一種運動,有的人沾枕即眠,一覺動輒十小時以上,彷彿與周公一同火拚馬拉松,不到終點人不醒。
我沒有驚人的毅力(睡力),但在「短跑」項目中自認成績不俗,續航力也許不強,卻爆發力十足,是「衝刺型」的好手。
我常在各種奇異的短時間裡意識「斷電」,魂魄瞬間暴衝奔向周公。在大眾運輸工具上睡著不足為奇,有次一睡睡到巴士終點站連司機都沒發現。逛書店也睡,睡意一來,縮在冷門類的書櫃角落,曲起身體低調入眠。醒來時猶記夢中充滿神秘寓言,可能是隔壁櫃的《易經》所致。
就連一個人,在人生地不熟的上海露天咖啡座也能睡;那天自拍完後忽然睡意洶湧,相機電池飽滿,精神卻早一步耗竭,立馬趴在桌面呼呼大睡,絲毫不介意路旁人來人往。
我睡得太誇張,朋友也嘖嘖稱奇。
某天與高中朋友出遊,當他在前座享受晴朗的好風景,忽然感覺安全帽傳來叩叩叩敲擊聲──後座的我正在「度咕」,手掌還緊抓後座把手。
「妳真的睡著了?」朋友想起高中時期的我,總在昏沉的下午課堂上,手上握著筆彷彿正認真抄寫筆記,但小腦袋瓜早已頻頻點頭。有次被老師發現,眾目睽睽之下被叫出去洗臉,可視為人生中丟臉事件前三名。
上了大學,想著總不會這樣了吧?沒有高中緊密的課表,作息自由寬鬆,這下,我總能先在寢室補個眠,精神飽滿地上課吧?
起初一切如我所願,直到有一回走進上課地點視聽教室,一坐下,整個人便陷入柔軟的沙發座椅,頓時我的腦中警鈴大響。只見老師準備放投影片,燈光幽幽轉暗,老師那頻率一致的聲線開始播放。我彷彿聽見,周公他老人家正要鳴槍,而自己站在起跑線上,預備……
「太強了!」朋友的眼神中充滿不可思議。我只覺得委屈,我生性膽小只願當個乖寶寶,打瞌睡這件事,卻一而再再而三阻礙我的好學生之路。雖不是每堂都睡,但偶一為之便讓我的乖寶寶魂痛苦不已。
我試過吃口香糖,結果夢鄉裡充斥勁辣清涼的氣息;請隔壁同學以自動筆用力戳我大腿,醒來只見腿上筆跡斑斑但人去樓空。
只是真正躺在床上,我又輾轉難眠了,長期下來餵出兩個熊貓眼。還好這習性尚未嚴重影響生活,但體力太差相當致命,此絕技在江湖走跳可不會獲得一致好評。我只好將「萬睡」改成「晚睡」,睡不著時,放棄與周公攜手並行,選擇在稿紙上訓練文字的「肌耐力」,偶爾也能跑出靈感。
下次在某個公共場合,看見一少女規矩地縮在角落,昏迷不醒,若覺有礙觀瞻,請立刻將她搖醒,她不是故意的,只是電池又沒電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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