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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京霖

我們的相遇是個美麗的故事,國際機場人來人往,見證了多少悲歡離合,我們卻在驛站找到一輩子駐留的伴侶……
 
2004年,我參加了美國暑期打工旅遊計畫,獨自背著登山包,坐上國泰班機,踏上美東領土,那是我生平第一次出國。
 
回想起來,我很勇、很衝,家鄉爸媽的心臟也很強,鄉下親戚全都不敢相信,還跟我爸媽打趣說:「搞不好你女兒會給你們招個外國女婿。」沒想到玩笑話一語成讖,原來開明的爸媽著實傷心了好些日子,說不定,到現在還很後悔放任我到美國闖蕩呢。
 
國際電話響起
吹皺一池春水
 
我在麻州鱈魚角(Cape Cod)的觀光小鎮Wellfleet工作了三個月,再與好友同去波士頓與紐約自助旅行兩星期,為夏日冒險畫上歡樂的句點。
 
當我們步入紐約甘迺迪機場,戀戀不捨地與美國國土道別,兩人還笑說:「不知道下次再到紐約是何年何月了?」登機隊伍緩慢移動,前方兩個櫃台剛好空了下來,我比好友先走了一步,領著她,走向一個拉丁美裔的先生(我後來都稱他「老頭子」)負責的登機櫃台,排在我們後方的旅客走向另一個櫃台。
 
人生的緣分有多奇妙,是我選擇走向他的櫃台的。
 
面對我們,老頭子和其他的地勤人員一樣,跟旅客一來一往的完成了例行對話。
 
拿到登機證後,通過海關,逛了逛免稅商店,等待登機。就在上機前的二十分鐘,老頭子冒著被長官抓去登機門加班的險,跑來找我交換e-mail。
 
在美期間,我跟好多朋友交換電子郵址,承諾保持聯繫,然而,大家皆心知肚明,最多兩年,電子郵址便不再捎來佳節或生日祝福。
 
老頭子除了跟我要電子郵址,還討了我的電話,我以「國際電話很貴」的理由回絕,還笑他:「你會打才有鬼咧!」
 
老頭子堅持他會打,我也就不再拒人於千里之外,心底盤算著:「有人要讓我免費練英文沒什麼不好,你要打就打吧,我可以不接。」
 
他真的沒打,我也不在意,意料之中的事。
 
回台兩個月後的早晨,手機響起,螢幕上出現一長串陌生的電話號碼,我疑惑地接了起來。
 
「你哪位?」我問。他說,他在機場幫我check-in,我才猛然想起:「什麼,那個人?」
 
那天,我們簡單講了十幾分鐘,之後,我們從兩三天說一次電話,聽不太懂對方的口音,到後來天天講,一天講三、四個小時,得聽到對方的聲音才能安心入睡。在秋風瑟瑟的季節,一次又一次響起的國際電話吹皺一池春水。
 
婚前熱線你和我
婚後有什麼好說
 
「熱線你和我」了好一陣子,老頭子常問我:「妳何時會再來紐約?」
 
我誠實回答,未來兩三年沒打算。
 
他不死心地問了又問,甚至,為我規畫在紐約留學或工作。
 
我不是不懂他的用心,只是不說破。
 
直到有一晚,自以為伶牙俐齒的我說:「你幹麼一直問我何時要去紐約啊,你是不是喜歡我,想當我男朋友啊?」
 
老頭子直率地回我:「是啊,我喜歡妳,妳很可愛,我想當妳男朋友。妳願意當我女朋友嗎?」
 
我當下大傻眼,支支吾吾答不出話來。
 
糟糕了,他跟前男友們很不一樣,在我念書的年代,台灣學生變成小情侶之前大抵要交手曖昧三百回合。
 
我「可是……又可是」地掰了幾個爛藉口推託,卻被老頭子三言兩語輕鬆打回,不愧是情場經驗豐富的高手,不給對手欲擒故縱的機會。
 
掙扎了一會,一想到相距半個地球,答不答應又有什麼差別,不如就先答應了吧。
 
成了男女朋友後,才好意思追問舊事,諸如「你怎麼過了兩個月才打電話給我?」老頭子說,他之前打了三次都沒人接。
 
我這才想起來,奸詐狡猾的我給他的是新手機號碼,回台後,舊手機號碼又用了兩個月才停辦,期間,新手機的sim卡幾乎都靜靜躺在抽屜裡,可見我當初給新朋友電話時多沒有誠意啊。
 
「你對我是不是一見鍾情?」也是追問焦點之一。老頭子坦承,初會當時,他只覺得我可愛投緣,並沒有看到仙女下凡的驚豔,真的喜歡上我是煲電話之後了。
 
我聽了並不生氣,因為在美國的三個月,我暴肥近十公斤,若他覺得小肥豬美若天仙,我才煩惱呢!
 
至於,他對我的聲音為何如此著迷?我不懂下蠱灌迷湯,聲音也沒嗲到夠格去當情色電話接聽小姐,單純是熱戀中澎湃的荷爾蒙作祟。
 
唉,當年他抱著電話講到睡著,我心疼沒打回去叫醒他,他夜半驚醒還會生氣打電話責怪我不叫醒他;婚後三年,我邀請老頭子提早上床睡覺,與我相擁情話綿綿,他卻連轉頭看我都懶,盯著電視回道:「啊,有什麼好說的?」看吧,已婚的男人啊!
 
我們的相遇是個美麗的故事,國際機場人來人往,見證了多少悲歡離合,我們卻在驛站找到一輩子駐留的伴侶。搭訕開始又如何?能在茫茫人海走向彼此也是難得的緣分。
 
相遇只是一個起點,該怎麼延續緣分,畫出一條細水長流的時間線,展開海闊天空的共同未來藍圖,才是重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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