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倚禾

親愛的,如今妳將離我而去,並非妳從我心中消逝,而是我將妳放逐於我心之外。關於人生而有緣,其實,不就是不得不相聚又免不了不得不分離的命運嗎?

曾經閃耀於我心中的妳,一顰一笑,一言一語,映在我眼裡,聽在我耳邊,無不左右著我一天的快樂與悲傷。如今,我將妳放逐於我心之外,並非我不再和往昔一般關心妳了,而是我不得不忍住悲傷,認清妳已不常在我心的事實了。

為什麼我們之間會走到這一步呢?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只是,當我閉上雙眼,回憶的景象卻歷歷在目,那是妳從未發覺的我的樣貌。親愛的,如今我將妳放逐於我心之外,不是我不願再讓妳於我心中清晰,而是我害怕,關於妳一丁點的,甚至是妳的影子,都會令我承受不住妳早已不在我心的事實。

為什麼會這樣子呢?明明是我放逐了妳,該感到無處可歸的,應該是妳啊。可是心中,我的心中,卻無不是孤寂與落寞,就好像失去了方向,航行於大洋中的一葉扁舟。如今我將妳放逐於我心之外,是我將妳放逐於我心之外的,我想我再也不能接受,關於妳早已離去的事實了。而妳,真真切切地,早已奔向另外一個,和我再無關聯的世界了。

那是妳從不知道的,一些關於我的悲傷與哀愁。在妳離開之後,所謂世界的色彩,在我的眼裡盡是黑白,美麗的事物仍舊美麗,但我已無法仔細感受,因為我沒有資格。誰能在失去了世上最美的事物之後,再去擁有其他的美好呢?如今我將妳放逐於我心之外,是為了面對妳離開的事實,是千真萬確的了。

在妳離開之後,我來到了滬尾,一家看得見河口與夕陽的咖啡店,寫下了這封信。以前,我總覺得,維特為了夏綠蒂而死,是件愚笨不堪的事,但那時的我,對於曾經擁有過的美好事物,從身邊幻化如沫的感受,是從未想像過的。在遇見你之前,我也和其他男孩一樣,喜歡籃球、喜歡電動、喜歡在路上盯著擦身而過的漂亮女生。然而,妳的出現,讓我學會了真誠的笑、喜悅、開心和快樂,妳帶給我生而為人的希望。如今我將妳放逐於我心之外,是我對自己投降,其實我並不優秀,也不堅強,任何脆弱如螻蟻一般的有情物(抑或是無情物)都能不費吹灰之力將我擊垮。我猜,當妳將信看到這時,會認為我消極得無可救藥,但是,我想和大葉庭藏一樣,告訴妳,告訴所有認識我的人,「生而為人,我很抱歉。」然後以維特的方式,穿著體面地,以死來紀念這段一廂情願的愛戀。

但我不會這樣做,因為我仍然覺得那些人是愚笨不堪的,日出的方位在東,日落的方位在西,夕陽火紅地停留在河口之上,但淡水河畔波光粼粼,而我深信,此時的我,已將妳放逐於我心之外了。今生來世,我和妳是否仍會在同一個命運的交會點相見呢?我是愛著妳的,一如大地允諾萬物於其上滋長,只是如今,我已將妳放逐於我心之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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