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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家榕

一個星期天早晨,他在報紙上看見她發表的文章,關於孩子的。

「沒想到她竟然結婚了。」他詫異著。畢竟,記憶裡的她,仍是那樣的年輕。而他也想不到,自己竟透過這樣的方式,重新與她有所連結。

這麼多年了,他從未想起她。但因為這篇文章,兩人當年道別的那幕突然鮮明過來。那時,她倔強的大眼滿盛著呼之欲出的悲傷,雖然臉上依舊如常。他望著她,儘管明白她的痛苦,卻無法為她做任何事。同情和憐憫不等同於愛,若繼續這樣放縱她下去,只會結出酸澀的苦果。

對視許久,他說:「我該走了。」聽見這句話,她露出微笑,由於絕望的緣故,她笑得更開朗了。接著,她對著他張開雙臂,勉力地開了口:「就讓我們這樣道別吧。」他看著竭力壓抑住悲傷的她,決定縱容這最後的任性。於是,他走上前擁抱她,口中喃喃說著:「保重!」並暗自希望,她能解讀出這句看似客套的用語背後,有著來自他心底真摯的祝福。

然後他就走了,而如同將她遺忘的這些年般,他沒有回頭,甚至未曾打聽她過得好不好。兩條一度交集深刻的生命線,延伸出一個永恆的叉。

直到這個星期天早晨。儘管,也就只是一個早晨。

一個星期天早晨,她從床上驚醒,全身還殘留著夢的氣味。

她夢見自己為他懷了個孩子。

「真是的,怎麼會做這樣的夢呢?」她搖了搖頭,試圖將重心轉回身旁酣睡的丈夫與孩子,但思緒卻無法遏止地移向多年未見的他。

一個不愛自己的人,怎麼會讓我懷了他的孩子呢。她無奈地笑了,或許心底深處仍相信男人欲望的那面吧,就算不愛,仍存有發生關係的可能。但就算懷孕了又怎麼樣呢。剛剛在夢中,當她在電話上向他要錢救急時(真是的怎麼會是如此俗不可耐的情節),他卻讓他的太太拿錢過來,完全不願意與她相對。

或許,連自身的潛意識都在為兩人之間設下重重的防衛吧,就算是自己創造出的夢境,都無法隨心所欲。

坐起身,她開始一天的家務。然而心底仍是想著他。記得在夢裡,當她發現懷了他的孩子,心中竟升起滿足的感覺,彷彿過去的傷口就此平復。「或許,我只是想擁有他的一小部分吧。」她邊忙邊想著。

曾經,她以為走入婚姻就能永遠封起往日的傷口,但很快的,她就發現,婚姻的歸婚姻、過去的歸過去。無論丈夫再體貼、孩子再可愛,仍有一些時候,她必須一個人面對那處秘密般難以填補的痛。

如同這個星期天早晨。以及,許多個相似的早晨。

他出門參加會議,心裡想著:「她過得好嗎?」

她帶孩子去採購,心裡想著:「他過得好嗎?」

然後,他在許多繁忙的事務中將她遺忘了。而她,則在忙完所有家務後,來到電腦前打下第一行字:

一個星期天早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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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咖啡王子蔡大哥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