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趕往上班的路途中,我習慣騎著小路。
今日早晨飄著小雨的小路,霧氣瀰漫中,在併行的河堤上,我看見鄰居男孩。
他穿著不符年齡的父親的汗衫、紮著西裝褲,騎著那台從他小學就沒有換過的老舊腳踏車,沿途一直哼著歌。
我騎車越過他的時候,對他笑了一下,霧氣中我看見他22年來沒有變過的傻氣笑容,用台語問了那每一次遇見我都會說的話:你要去哪裡?
其實我知道他要騎去哪裡,每一天他無聊的時候,他會從我們那個小小村落沿著河堤,順著小路然後騎到了我們通往市區的那座大橋。他從不敢騎經過大橋,他會再繞著河堤小路,再繞著村莊一圈,然後回家吃飯、睡覺、幫忙做手工。
22歲的他,裡面禁錮著10歲之後就沒有繼續成長的靈魂,每一天做著一樣的事情,騎著相同路線,問著我同一句你要去哪裡。從稚嫩的童音,轉變成了沙啞的大人聲音,純真的笑容倒是一點沒變。
看過楚門的世界嗎?
在那個荒謬的世界裡,荒謬的人們訂製了楚門的人生,全面性地攝影記錄他所有生活,讓他從降臨到世界的第一秒起,就活在虛擬的、有限的世界裡,永遠沒有辦法離開那個專屬於他的小小村莊裏,出不了國、上不了船,即使是海嘯都是龐大資金打造的虛擬海浪。
故事的最後,他終於發現了在大海底端的假藍天佈景,在上面他找到了門,扭開門把,回頭對那些無數側錄的攝影機,深深地鞠躬,而後轉身離去。
很令人震撼的好電影,多少影評者在故事之後,探討著人們在無形中遭受到了多少隱型的禁錮,媒體等等因素又控制了我們多少。
然後我們放下筆,關起電腦,拿著機票、開著車,離開我們的城鎮,降落到下一個陌生城鎮,開心笑著也生活著,也許挫折也哭了幾次,就算是那些最要不得的自殺行為,就某種最偏激的說法,他們也離開了他們所謂的悲傷。
誰離不開?誰被禁錮?
在我們過著舒適生活、在我們從每一個美麗國家拍著開心笑容照片回來之後,夜深了我們文思泉湧,說起了覺得我們的靈魂再也無法得到饜足的遺憾,說起了無形的監牢這一些有些模不著邊的文字,似乎是有些道理的,現代人的確是寂寞受束縛的。
可是當那個霧氣瀰漫的早晨,當我看見了我生活小村莊裡的小楚門轉頭對我那麼燦爛地笑著,他就這樣認定了生活,他就那樣理所當然地開心著,騎著那台舊腳踏車,踏過了無數的屬於他的,沒有攝影機的世界。
世界是什麼?對他而言,那座大橋也許就是他世界的盡頭,而他的家就是世界的開端。每一天他都可以環遊他的世界,靠他的雙腳。
開心的笑吧,我突然就這麼的覺得。
楚門的世界是電影,他多麼憎恨攝影機。而我們在探討這個事件的時候,我們在想什麼?
放鬆的生活吧,我們似乎自己幫自己架了太多攝影機,把自己看得太重,每一步腳步,當然跟著沉重。
我們也有屬於自己的全世界,當然可以綻放出最燦爛的笑,就像我的小楚門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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