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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4月5號的夜晚,我們在風雨之中,浩浩蕩蕩的離開了大甲城,開始了一段為期9天8夜,煎熬到無以復加的旅程。

那是大甲媽祖一年一度的繞境進香,2012年我也參與過,但是一天就失敗了,這一次再次挑戰,為此先甩掉10公斤的肥肉,天天運動增強肌耐力,很多人問我說有這麼誇張嗎?大甲媽祖不就是走路?走的不但是平路,而且一路上還有數不盡、拿不完的東西可以吃,走這9天竟然還需要減重,還需要增強肌耐力?

72歲阿伯 像座小山

當兵時各種累死人的訓練,我都熬過了,然而前年的那趟大甲媽祖的旅程卻讓我鎩羽而歸,所以今年,我很清楚這不是什麼耍耍嘴皮子就輕鬆完成的挑戰,尤其今年才上路,滿天的風雨就有如朝聖般湧入大甲鎮瀾宮。「阿伯」說:「這就是大甲媽起駕前的風雨來朝,這樣的風雨來朝讓那個夜晚的大甲城,滿城香火,雨中燒。」

阿伯,本名叫做「林祥雄」,他是我老爸幫我找的嚮導,72歲,推著一台手推車,舉凡在大甲媽祖這一趟路上,看到有人推著手推車的都是起源於他,因為29年前,他是第一個用手推車跟著媽祖繞境進香的。他走了29年,這一條讓我崩潰、沮喪、彷彿無邊無際的旅程,他29年如一日、全程徒步。

阿伯不高,頂多160幾公分,但是他的背影在這9天8夜裡面,就像一座永遠不言退的小山,不管我有多麼堅持不下去,阿伯永遠走在我的前面,不管我們走多慢,步伐多沉,他還是堅持的往前面走,因為只要往前走就會到達目的地,畢竟奉天宮是不會自己跑到你面前來的。

凌晨12點雨勢漸歇,滿天的風雨就好像被老天爺一手收回去一般,原本烏雲密布的天空,頓時雲開霧散,變得好走了,氣溫變的涼爽了,白天的塵埃這時候通通被洗得乾乾淨淨,這一場暴雨簡直就有如是在替媽祖鑾轎起駕前洗塵。

還沒有出發之前我也想過,一天可以睡4、5個小時很夠了,想當年大學時代一天睡不到4小時,這有什麼好怕的!但是才第2天晚上我就知道事情不對勁了,因為我可以一天睡4個小時,但是我沒有辦法一天都在走路,而且是20小時的連續走路,甚至沒辦法洗澡。洗澡,沒有錯,這也是這一趟旅程非常煎熬的部分。儘管因為阿伯29年的經驗,到西螺、新港有認識的人,能夠借到浴室洗澡,但是這一趟路程,我們平均還是兩天才能夠洗到一次澡。

無法洗澡 3日崩潰

也就是說在疲勞沒有辦法釋放的每一天裡面,還要等兩天才能夠洗到一次澡,要不是經歷這一趟旅程的話,我真的沒有辦法想像,當一個人連洗澡、睡覺這種應該是基本民生需求都變成奢侈,到底該是什麼樣的心情。

很沒有用的說,這樣的日子第3天我就崩潰了,又髒、又累、又睏、又煩的身體,簡直就是沒有意識的跟著阿伯背影往前走,夜來晚風如水,輕輕的吹在身上,看著身後燦爛的煙火越追越近,媽祖的鑾轎彷彿壓著我們往前進,在田野間、在大路上、在每一條沒有路燈,甚至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鄉間小路,那是我第一次流下淚水。

夜涼如水,我根本分不清楚臉上的是汗還是淚,崩潰的意志力讓心裡的堤防一口氣被摧毀,從小到大的往事在夜空下一幕幕從眼前劃過,成長、犯錯、跌倒、失戀、背叛、痛苦、罪過、驕傲、不屑、自大,不管好的、不好的一切,被我用意志力跟冷漠築起的高牆擋在情感外面的一切,這時候通通滿出來了,我覺得自己就是就是一塊不服輸的生鐵,在這9天8夜裡面被媽祖婆用這一條漫長的路,一槌一鑿的淬練著,讓人慶幸的是,崩潰之後的重生將會使人更加堅強。

這一路走來,阿伯什麼話都說了,就是從沒說過放棄,他說可以走的慢,但是不能停,因為不管你走的多慢都不要緊,也不用怕路上多少人超過你,只要我們堅持好自己的節奏,一步一步,大甲早晚會到。

最後在鎮瀾宮前面合照的時候,我昂起下巴跟自己說,不管這一段路上有多少次的崩潰,到達終點的時候,都要昂首闊步的挺起胸膛,哪怕臉上掛滿淚水,依然要勇敢的綻放微笑。


宴平樂╱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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