荖詩
住院第四天了,依舊檢查不出病因。偌大白色病床上,虛弱的她用她那因失眠佈滿血絲的雙眼望著天花板。她一向愛追根究柢,什麼事一定要得到答案。可是,這次身體的病症讓她百思不解。白天完全沒症狀,一入夜,全身的皮膚底下就像有千萬隻螞蟻在鑽動著,表面瞧不出什麼異狀,可皮下那千軍萬馬似乎隨時要突圍而出,想要衝破她那薄而脆弱的皮膚,接踵而至的癢,比起年輕時的蕁麻疹有過之,非得抓至皮破血流方能停止。身上到處是抓痕,舊的結痂的,新的剛滲著血的,只剩下那張蒼白的臉,襯著滿目瘡痍的身子。
她一直相信因果,她怨著,這到底是種的什因造的這果?回顧這六十幾年來,行事堪稱問心無愧,相夫教子,待人以誠,生活注重養生,在六十大壽那天起便茹素,修身養性。正是含飴弄孫之際,卻染得如此病症,孫子見著了也害怕三分。經歷一個多月難以成眠的夜晚,在兒子及老伴堅持下住院做徹底檢查。
這天,住院第五天下午三點,窗外的天空陰霾得像要提早進入夜晚,身旁的老伴正打著盹兒;望著老伴,想起從前美好時光,不知不覺地漸入夢鄉……那是三十年前的一個夜晚,她照例做睡前門窗檢查,忽然眼角瞄到牆上爬著一隻大蜘蛛,黑色毛刺刺的八隻長腳,跟以往不同的是這隻蜘蛛似乎抱著東西,一個像白色棉絮裹成的小球。她心想要打牠嗎?又想,盡量不要殺生吧!但是兒子很怕這東西,被他瞧見鐵定受到驚嚇,心裡著急起來,於是她拿了掃把,往牆上一拍,這一拍,從那顆白棉球跑出無可計數的小蜘蛛,原來是一隻出來產子的母蜘蛛,從未見過此等景象的她一時慌亂,嚇得用掃把想要剷除所有往四處奔跑的小蜘蛛……那清晰的一幕讓她突然恍然大悟,她似乎找到她要的答案了,這時頓然覺得全身舒暢起來,皮膚底下那股鑽動的力量終於得到釋放,先前所有的不適全都消失……
她睜開雙眼,卻見自己的四肢,喔不,為什麼是……?她正準備叫醒睡著的老伴,還沒開口,聽見空氣中傳來一陣驚叫聲,啊!好可怕的大蜘蛛!正要過來交班的護士拿起老伴早上買的報紙,朝著她打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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