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大陸的電子零件加工廠上班,負責研發。其實電子廠作業模式都差不多,操作員須按照SOP,每個動作都經過詳盡計時,形成IE工時(即每個動作幾秒),也就是說操作員從哪隻手拿起零件、哪隻手進行加工,接下來哪隻手將加工好的產品放在什麼地方,不管動作、時間都需按照設定進行,否則產能及品質會有問題。
操作員在工廠都像機器人般的動作及耗時來完成產能,而廠內也會依新手,給予工時上的折扣,等到了一定熟練程度後,即按正常工時計算產能,未達標需進行補班,達標後可申請加班,一切遊戲規則都是這麼訂的。比較讓人詬病的是上班時間較長,基本工時是多久?景氣好時,一天連續上12小時(8點到晚上10點),全月無休,很多加班都是員工主動要求的(平日加班薪水乘1.5倍,假日則2倍),說這叫血汗工廠還不至於,有點像各取所需。
像大蟻窩 不見天日

前幾年,公司開發了新客戶,我被派往一家非常知名的上市台商的電子大陸廠協助處理新品開發問題,一到客戶工廠,大門口先搜身一次,帶有照相功能的手機及打火機一律收繳,由門衛保管。
過了大門,才剛進廠,再作一次登記,接著發了一套防塵衣、褲、帽、鞋套,還有一件印有供應商字樣的大紅背心(就像大賣場促銷人員穿的那種)。
一進防塵車間,眼前平面建築好寬敞,約有10條生產線,還有一條在周圍圈了白布,應該是未上市機種保密裝置,也因為要防塵,並保持恆溫恆濕的狀況下,整個車間為屏蔽式的設計,見不到絲毫的陽光。現場的工作人員身穿不同顏色的防塵衣來分辨職務,而同顏色的防塵衣能分別的是衣領的顏色,這是用來區分職級的,和我不一樣的是,他們還多加了一副口罩。
現場約有千人以上,除了機器的運轉聲及測試機的蜂鳴聲,再無其他聲響,操作員個個機械化地忙碌,工位前也都掛了幾張SOP,各區域的標示、統計數據及標語。來來往往不斷搬運貨品的工作人員,讓我覺得自己像在個大蟻窩,誰也不會多看誰一眼,乍到感覺新鮮,但是有種說不出的鬱悶感。
我也到了指定位置開始工作了,一個上午過去,午間休息鈴聲響起,所有的人同步離開工作崗位,有秩序地按糾察隊指引前往餐廳,此時才聽到稍微屬於人類所發出的嬉鬧聲。吃飯時,問了我的客戶窗口人員,剛剛現場那麼悶,你受的了啊?他則回覆:「盡可能不進車間就不進,至少上廁所很不方便。」
下午再工作了3小時就結束任務了,但不舒服的感覺比上午更厲害,感覺要窒息了,只想趕緊逃出去!
查東查西 疑神疑鬼

離開車間時,除了歸還防塵衣物,還要再進行比照機場安檢規格的檢查,解外套、解皮帶,只要金屬探測門及探測器還再響,重新再檢查一次,也不是只針對供應商,這也是車間員工的每日必經程序,不過被疑神疑鬼的滋味並不好受。
回到自己上班的廠裡, 坐在辦公室內,望了一下窗外,不應該只是陽光的問題吧?細琢磨了一下,一樣是工廠,一樣的操作,但是為什麼在號稱高科技的電子大廠內,感覺非常難過,就是想逃,想著想著。同事問了一句:「你在發什麼呆?」就這麼一句話,也把我打醒了,人與人之間的交流才是那裡所缺的。
大廠透過嚴格的管理、機械化的分工,以優渥的薪酬驅動員工,來維持高端產品的生產,讓消費者可藉由高科技產品來享受生活,這也是很正常的。有人捱得住,可能是我自己不習慣那種沒有人性化的工廠,也好佳在,我不在那種環境工作,要不然我可能也是自殺潮那段時間的。

甲魚╱台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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