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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世俗的眼光中,我們或許失敗了,但是成功本來就不是人生慣常的滋味,只要活著就做自己吧,就算世間不給我們機會。
入冬第一道冷氣團驟降時,走進便利商店,老闆娘在我毫無防備下,心疼又深受衝擊地說著,凍死了鄰近一位遊民的震撼,她像數落著長大卻管不動的孩子般,無奈地傾訴:「我就說不要給遊民錢,他們有了錢就會買酒,買了酒……」
如果知道自己遊蕩的身影,有人熱切地關懷著,露宿街頭的人們,會不會低下頭,回到不想再棲居的屋簷?
很多人告訴我:許多遊民其實是有家,也有家人的。
比我聰明的朋友,用message指引:「他可能被嫌棄而離開,可能自卑而自棄,可能不想成為負擔,可以設身處地假想,自己會因為什麼因素遠離熟悉的人。」
「不再覺得家是避風港,家人也不再是信賴的人。」朋友回了一個大大的讚!
我比誰都了解這樣的滋味,兩年前結束巴黎的旅遊返台前夕,在搭往戴高樂機場的列車上,發愁地想:「回台北以後,要在哪裡洗衣服?」兩三個禮拜前,在黃昏塞車的仰德大道上,煩惱地想著同樣的問題:「回去以後,到底什麼時間才能好好洗衣服、睡覺?」
保留著磨石溜滑梯的公園裡,常有念幼稚園的小女生在跳繩,成長與希望一圈又一圈隨著孩子與繩圈翻轉,旁邊的老舊大樓,有一戶盛開著豔紅九重葛的人家,熱心的爺爺一邊做著體操,一邊問著:是不是也有意願把九重葛帶回家?
「沒有地方可以種。」戀花的我,小聲無措地回答。
「陽光啊!陽光啊!」爺爺愉快地分享花枝繁茂的秘訣。
生命的陽光是什麼呢?是善意、是溝通、是同理心、是傾聽。
日落時分,走出巷口的我,忍不住拿出智慧型手機,拍下天邊的晚霞,此刻像陌生人般、沒有任何表情,走過身旁的,是我的父親;我們像是互不相識,在路上擦肩而過,已經許多年,有時為了避免尷尬,遠遠望見他,我還會繞道而行,雖然住在同一個屋簷下。
小學二年級時,我們搬到這個社區,有著磨石溜滑梯的公園,當時是個溜冰場,還記得終於學會溜傳統四輪溜冰鞋的午後,爸爸在前面揮著手、鼓勵我說:「來!來!」我也順利往前滑;十七歲那年,以一個功課不太好的私立高中女生,得到全國國語文競賽作文組第一名時,他跑到展覽會場,拿起我參賽的作文簿告訴陌生人:「這是我女兒,她的字寫得很醜……」
三年前他生病住院,沒有人要告訴我,還是打電話問結了婚住在台北盆地另一頭的妹妹,才得知病房去探訪。
生命的流域是何時變成咫尺天涯?
法國漫畫家艾瑞克利倍舉說:「一幅作品就像孩子一樣…或說…像個孤兒。當你站在它面前,由衷欣賞時,你們之間便繫起特別的關係,作品成為你的鏡像。一旦喪失對作品的關注,作品便什麼也不是。大部份的人都不願意花時間建立這關係……」
「陽光啊!陽光!」
在公園睡著睡袋逝去的遊民,已經聽不見九重葛爺爺的呼喊,而我還活著。
也該給自己一個新人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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