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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聲不響走了,斷了通訊,他經過漫長的等待,決定依照行程出國。她進門,擱下行李,屋內泛出一股混合塵灰、發黴、腐壞的臭味。她發覺他離去不止一天兩天了。

一年前,醫生確診是乳腺癌,她的生活就崩裂了。醫護人員流利吐出醫學名詞,熟練地做他們該做的事。她的雙乳切除後,醫生與她討論重建義乳,分析不同材質的觸感,還有尺寸。

那段時日,白天,他給她的傷口消毒;看她餐餐飯後奔去廁所嘔吐;頭髮整把整把落下。他被隔在門外,聽她哭嚎。他們經常失眠,背對背躺著。黑暗中,她說話了,「你以前不是嫌我的咪咪太小,我現在可以換大一點。」他不知如何接話。確實,他曾在她面前,偷瞄其他女人的胸部,躺在沙發看A片的豪乳女人。

「醫生說,他能做出完美比例的乳房,就像芭比娃娃。」她又說。他轉身摟她的肩膀:「做不做都無所謂,我不是只喜歡妳的咪咪。」這句話反而激怒了她。


決絕地想切割過去
她醞釀很久,想要一個人去旅行。重建手術完成,確認無感染之虞,她就走了,帶著信用卡與輕便旅行箱往一站站未知之處前去。沒有人知道她的過去的感覺真好,她不必再承受令人窒息的關切眼神。
醫生無法重建她被摧毀的生活,她決絕地想切割過去。從前她省吃儉用、控制身材,如今她盡情享受。她在百年老店森田屋點特選牛肉壽喜燒,穿梭在始自江戶時代的錦市場,尋找京都的老味道。她去奈良東大寺,走入廟門,幾頭眼神純淨、無邪的梅花鹿迎上來,面向15米高的大佛,似乎痛苦也渺小了。

寂寞旅途中,她遇上一個男人,臨了見真章的時刻,她低聲說:「我剛剛才做了新乳房,醫生保證觸感就像真的,但是還沒人告訴我實際效果。」男人雙眼灼灼:「你是說,我是第一個試用的人,那我真的太榮幸了!」他輕輕撫摸她的雙乳,宛如撫觸百年織毯、漆器。那輕柔的觸感竟使她沉沉入夢。

他出差回來,屋子煥然一新,她倚著餐桌,手拿一杯茶,就如從前的尋常時光。他們相互擁抱,彼此都不問對方去了哪裡。他們如熱戀時期,激情地探索彼此的身體。他第一次欣賞她的新品,誇張地用舌頭舔吮,對她說,很Q味道很好。她沒提一個男人試用過的事。他也沒告白,偷吃的事,他找了一個大胸脯的女人,將頭埋在她的雙峰中,想讓自己窒息。

她與他習慣了新的乳房,也就適應了重建後的生活。以後,他喚她「芭比」,同時怎麼也想不起她原生乳房的模樣。

楊索《物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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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咖啡王子蔡大哥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