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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lence

直到現在,我還是不知道那時每個失眠的深夜,聽見的是什麼聲音。

 

2012年,發生了好多事。媽在廚房跌倒,傷到唯一能支撐身體的左腳;外婆需長期洗腎而在手臂置入廔管,卻因處理血管阻塞之後,傷口發炎導致發燒而住院;我離開做了九年多的工作之後,面臨找工作碰壁的窘境。

媽這一跌,讓她根本沒辦法行走,就算拄著拐杖也很吃力。而那年的我,因為某些緣故,對於那份做了九年多的工作感到倦了,也希望自己能有多些時間照顧媽,所以毅然將工作辭去。那段沒工作的日子裡,某天媽接到二舅通知外婆發燒住院的消息。外婆住院後的狀況時好時壞,總是在普通病房和加護病房之間被往返轉送著。我知道媽很想見外婆,但她腳傷的程度,連出門看個醫生都寸步難行。

坦白說,媽難痊癒的腳傷、外婆不穩定的病情,加上尋找新工作不如自己預期順利,一切的一切成為我心中最沉重的心事,也成為我好多個夜晚失眠的主因。那時,我和媽還是睡同房,這房間有個小陽台,且面對著一條水溝。水溝的水並不深,大概到腳踝的深度。不知道媽是否也曾聽見,但在那些失眠的深夜,我常聽見一種聲音,就像是有人在水溝涉水行走的聲音。而且是從遠方走來,然後再走向遠方的另一端,聲音也因為距離的改變而由小變大,再由大變小。第一次聽見時,覺得好詭異。心中懷疑著也許是工人在深夜對水溝進行施工吧!但接連幾次的失眠夜,或因淺眠而突然醒來的當下,都讓我再次聽見有人涉水行走的聲音。

明知道生命的起承轉合,終有一日必走到停止呼吸的那一刻。看著外婆的情形每況愈下,為了外婆能有多些時日,家人試著祈求神明,而得到的都是最不想接受的答案。每當看著媽與二舅或阿姨通完電話的神情,她始終難掩想見卻無能為力的哀傷,我總希望能為她做些什麼,但我恨自己居然束手無策。

外婆住院到後期,醫生開始建議家屬讓她回家,這並非指她康復了。起初,覺得醫院似乎在趕病人,所以無法妥協,但最後還是決定讓她回家。外婆回家那天,正好是我參加新進員工教育訓練的日子,媽說外婆回到熟悉的房間沒多久,就平靜地離苦得樂了。連外籍看護的申請,都還來不及完成,她就走了。

直到現在,我還是不知道那時每個失眠的深夜,聽見的是什麼聲音。說也奇怪,外婆過逝之後,我就再也沒聽見了。那些失眠的深夜,正巧是外婆還在醫院與死神搏鬥的日子。或許是我想太多,你也可以笑我瘋了,說不定她想藉由某種無形的力量,讓她幻化成守護者,趁著夜來到這裡,療癒腳受了傷而無法去見她的女兒,以及撫慰渴望找到工作卻機會難尋、內心慌亂沮喪卻粉飾太平的我吧!那時聽見的聲音,並不讓我畏懼,因為我相信它帶來了難以解釋的奇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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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咖啡王子蔡大哥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