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寶福
小毅是本校的一位特殊學生，頂著一頭微捲的平頭，大框眼鏡下明亮的雙眼骨碌碌地轉個不停，但與之對談時，小毅的眼神就像一台失焦的相機，總是自顧自地看著地面或望著遠方，兀自耽溺於只有他才能心領神會的風景。
小毅人如其名，做起事來堅毅又執著，獨來獨往的他經常冷不防地出現在辦公室，隨意翻閱各班聯絡簿或專注地審視著公佈欄上五花八門的資料，對師長講話不用敬語，單刀直入毫不拖泥帶水，每次的問題千篇一律：「三年三班的陳小明生日幾月幾號？」「一年三班的何小靜生日幾月幾號？」回答的話，小毅會沒完沒了地繼續問下一個同學的生日；不回答的話，小毅會很有毅力地在一旁像唱片跳針式地疲勞轟炸，於是老師與小毅之間形成了一個默契，一天只能問一次。
小毅乍看無厘頭式的發問其實是有條有理的，第一、甲班的學生生日，他一定會問甲班的導師；第二、問過的問題絕不會重覆；第三、小毅確實將我們跟他講的學生生日記起來了，而且記得很牢。
日前，兩個畢業班的學生回來找我聊天，下課時小毅不知不覺地靠近我們，嘴裡嘟噥著：「小耘姊姊好久不見了。」我隨口問小毅：「小耘姊姊的生日幾月幾號？」「九月五號。」小毅看都不看我地回答。「那小純姊姊的呢？」「七月五號。」
我們三人有點受到驚嚇，小毅不理會我們，又在看著公佈欄上那些無聊的資料。
我在小毅身上看到電影「雨人」中主角達斯汀霍夫曼的影子，有著驚人的記憶能力，總是專注於別人眼中視為無意義的事情而樂此不疲，在別人眼中被視為異類的小毅其實也有柔軟及真性情的一面，我記得有一次小毅問完學生生日正欲離開辦公室的時候，我冷不防地問：「小毅，你的生日幾月幾號？」小毅羞赧地回頭，面帶微笑地說：「四月十五號。」
小毅雖然人際關係薄弱、溝通能力不足、終日封閉在自我的幻想世界中，卻有驚人的記憶能力，或許我們不該勉強小毅融入我們的世界，我們也該努力進入他們的世界，可能不是那麼容易理解，正如同小毅不能理解我們一樣，但至少要學會欣賞跟包容。
小毅的生日是不是四月十五號，老實說我有點忘記了，但我忘不了的是小毅羞赧回頭的那個燦笑，一輩子忘不了。
留言列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