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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陪敏雄初診，並轉交前任醫師的介紹信，簡述他近30年的「思覺失調症」病史。其實，即將退休的前輩信裡寫的是「精神分裂症」，一個曾在東亞漢字區沿用百年，還變成罵人的口頭禪。
管它改叫「統合失調」（日本）、「調弦症」（南韓），還是取疾病造成思考與知覺異常之義，經病友團體票選、衛福部正式公告的新病名，敏雄都不在意。他的家人也只關注，病人是不是按時吃藥，能不能安穩過生活。
所幸，敏雄從不排斥吃藥，病情控制得宜。已去世10年的母親，當年更是高瞻遠矚，讓敏雄公平分得家產，再交付信託，由長年同住照顧的大哥管理迄今。
舉廣告牌被賞識
當妹妹有條不紊陳述家族如何協力照顧有病的手足，身為主角的敏雄，始終靜靜聽著。我轉頭問他了解多少，年過60的他，像個被老師考倒的小學生，誠實招認自己腦筋不太好。
「二哥真的很單純。叫他工作時別太認真，學著找時間休息，卻怎麼教都教不會。」順著妹妹突然轉變的話題，我才知大哥為了讓敏雄有事做，要他去幫銷售房屋的朋友舉廣告牌。而敏雄犯病後行為不知變通的問題，竟成為老闆眼中大優點。一站上馬路，敏雄不顧日曬雨淋，必站滿8小時，「怕他曬傷，我們還得拜託老闆，規定上班一定要穿長袖、戴帽子，他才照辦！」妹妹補充道。
使命必達的敏雄，令我想起19年前到一家療養院支援醫療業務的往事。報到頭一天，住院總醫師特別交代，圖書館借書務必準時歸還，別讓管理員焦慮破表，他會逼總機小姐向全院廣播：某某醫師有哪幾本書今到期，請盡速歸還……
「這人有病啊？」剛入行的我脫口回應。「沒錯，他是我們的病人，」學長還鄭重反問，「妳不覺得，他的固執與白目恰得其所？」
為了讓更多精神病患者和敏雄一樣帶病好好過生活，我們社會還有很長的路要走。更名為「思覺失調症」，只是一小步。
吳佳璇《人情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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