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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探望一位癌末住院的老師。住了有一段時間我才得空，大家都以為他已出院了，誰知又多留兩天，因此原本探病的人潮稍歇，我在無事的午後時分來到，竟得以和他多說了些話。
畢竟是學禪的，他在言語間並不避諱提及死亡：「很奇怪吧？一提起死亡，每個人不約而同都用黑暗來形容，惟有西方一個哲學家用正午的太陽來形容死亡。中午的陽光強烈到沒有人能直視，惟能低頭看著腳邊每個人自己的影子……由死亡投下的陰影。」
我一面聽著，以詩人的本能，直覺地喜歡這個譬喻。
「努力」健康只因怕死
之後他出院了，理由是肝臟的轉移已大到無法手術切除，何況還有大腦的轉移。
正午的陽光照耀著萬事萬物，如此平等一致，如此鉅細靡遺，我們卻太習以為常以致毫無所覺，直到不得不躺下，仰面看見為死亡所照亮的天空，才頓悟死亡其實一直都在。
一位固定上健身房的朋友，告訴我他健身時認識了一對老夫婦：「他們幾乎一年365天風雨無阻。」朋友說：「每天有氧、重訓、瑜伽、Combat、提拉皮斯……，都70好幾了，體力好得不得了，那老伯手臂的二頭肌比我的還要發達，還要漂亮。」
成為好友以後，他還知道這對銀髮「健康楷模」還大量使用有機蔬菜食品，吃的是五穀米，外加各種營養補充劑，每半年體檢一次……等等。
「應該可以活到100歲罷？」我羨慕地說：「搞不好還不止……」
但一面又想：這樣的「努力」健康，背後支撐的力量應該還是「恐懼」罷…… 「害怕」死亡，「害怕」老病。
不知為什麼，總覺得這樣的生活還是有些缺憾，似乎距離真正的「健康」，還有一段距離。
大概因為我看見死亡如正午無所不在的陽光，在他們身上投下了陰影。
陳克華《我的雲端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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