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薇達

很多年後我們在社交網站上相認,驚喜之餘淡淡問候閒聊幾句。他說他已關閉事務所,和妻在山中小鎮經營小小民宿,日子清恬。

 

我稍稍更新自己近況。再說很好,深深祝福。

睡著在行駛往米蘭的火車上,忽然醒來在艾拉費茲潔拉的歌聲。手機隨機播放至1969年蒙特婁爵士音樂節演唱會的現場錄音,艾拉唱著賀伯亞伯特1969年暢銷金曲「這女(男)孩愛著你呢」。

出發前在車站讀他訊息。他說昨夜和妻看了綺拉奈特莉及史提夫卡爾的喜劇「末日倒數怎麼伴」,片尾曲竟然是多年前我給他錄過的「這男孩愛著妳呢」。他躺在漆黑裡輾轉反側,於是起身,在筆電下載那首歌。聽賀伯亞伯特唱了一遍一遍。妳看,這男人愛著妳呢。是的我戀愛了,看誰如我那般凝視妳呢。當妳微笑,我能確定,我們是多麼了解彼此。我該怎樣讓妳知道,我很高興能認識妳……我能做什麼,讓妳屬於我呢?

火車行駛過聖讓瑪利安娜。群山環繞湖泊日光流瀉,幾艘小船靜靜停泊有人垂釣。阿爾卑斯山脈頂端雪永不溶化,遙遠潔白。想起孩童時代看的「真善美」,將軍攜愛唱歌的妻小逃亡時行經的覆雪山脈,邁向自由之地。長垂不朽的雪絨花。莫達納沿途有大片大片的積雪。烏爾克西雪漸漸溶化了,行經基奧蒙泰又見白雪綿延。越往東行越暖和,獨棟山間小屋顏色鮮艷,廣闊平原上幾隻牛埋頭吃草。阿爾卑斯山脈山腳樹林光禿禿,樹葉都被寒意吃光,少數幾枝枝椏剛生出嫩芽。接連不斷的風景,在季節手裡更迭出相像又不相像的景致。

多年前我的信中寫了什麼呢?我們開始通信在那個電郵尚未出現仍依靠著郵票信封的時代。學生生活很簡單,不過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喜悅小煩惱。唸書,考試,喜歡的音樂跟書。他說他的學校裡來了一個東方轉學生。他端望著那女孩的黑頭髮黑眼珠很是好奇。女孩一開口字正腔圓的意文讓他很沒趣,原來是第三代土生華僑,已經不會說中文。我邊聽深夜電台邊給他回信,邊錄成錄音帶寄給他,看他給我寄來的照片。筆友總說等我長大後就去找你吧。那時他住在杜林,距離米蘭約125公里的北義小鎮。心比世界寬,航行五湖四海想來總是小事情。而筆友總是會因著後來怎麼也想不起的原因不再緊密通訊,直到徹底斷訊。

我是曾以為我將見到妳的。他說。

火車經過巴爾多內基亞。他提過他的民宿所在。火車只是經過沒有停留。我回頭望遠去風景。如果我們現在仍然通著信,也許我會寫,我在從巴黎往米蘭的火車上。手機播放1969年蒙特婁爵士音樂節演唱會的現場錄音。艾拉費茲潔好風趣幽默。她問,夜很深了,你們已經聽了好多爵士樂了那現在想聽什麼呢?聽一些非爵士吧!然後她唱了「一所房子不等同一個家」。

如果我們現在仍然通著信,我將依然寫著一些微不足道的事。他將依然會是那個,我可以寫一些無關緊要無需擔心遣詞用句的對象。

而很多年後我們在社交網站上相認。驚喜之餘也僅淡淡問候閒聊幾句。

生命裡的一些人事物如一些火車路線,只是經過沒有停留。舊歲月的舊相識,終究不屬於也編排不入未來班次裡。

感念那段記憶,如阿爾卑斯山脈頂端雪永不溶化,遙遠潔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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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咖啡王子蔡大哥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