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複雜性格裡，必然包含藏污納垢之處。
在巴黎生活時，感覺這城舊書攤多，啤酒館多，寵物多，且妓女也多。才午後4點，我住的街角，妓女早已打扮妖嬈，她們提早撒下夜慾的氣味。一個年輕黑人妓女在一群站壁者中，率先奔出街道招客，她攔住一輛嶄新轎車。我忍不住地釘在原地，想看看她有沒有被帶走。只見轎車開了車窗，男人穿細格子藍襯衫，他笑一笑，仍抗拒誘惑地踩油門駛去，留下悻悻然的黑美人繼續拉客。
沒嫖過怎算男子漢
在這座大城，任何一個打扮露骨的媚氣女人，都有可能被誤認為妓女，而正牌妓女更是坦然，這個行業竟被運作得如此明目張膽。在高失業率時，巴黎街頭出現許多乞討者，妓女也成了城市重要風景。我以為低迷景氣，荷包應該捨不得丟在「翻身即逝」的情慾上，未料巴黎男性朋友說，景氣愈差阻街女郎愈多，一來解壓，二來廉價買得起。
「沒嫖過算什麼男子漢。」某巴黎男人這樣告訴我時，我雖聽了不悅，但卻驚訝其直白。
在巴黎時，我因拍照大意，被人扒了包包，身上一塊錢也沒有，連搭地鐵都行不得。我在街頭徬徨，感到怒意，旋即沮喪，因為放眼望去，周遭妓女不少，忽然發現自己一無所有，也只剩下最原始的身體。然四周競爭者眾，連要將肉身作為鈔票「交換」竟都有難度呢！還好放在外衣口袋裡的手機尚在，打給巴黎友人，終於有人可來接應。
在等待接應時，我在巴黎妓女群裡想著往事，想著不少女人在年輕歲月時，都曾因感情混亂而有了近似小婊子的行徑呢。那種不知今宵酒醒何處，於我已是前世，但我看見夜慾角落，不少小女子仍前仆後繼地奔赴情慾的漂流之床。
我已上岸，青春的動盪不再。如此是喜悅或哀愁？男人問，我僅乾笑兩聲。
鍾文音《風月小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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