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是媽媽的生日。好個健忘的女兒，連她幾歲都記不得了。
還有她的聲音、她的笑容、她說過的話，和她的表情。隨著每天的日出日落，一點一點淡忘掉了。
多麼不應該啊。但我想我自始至終都是扮演著那個讓人失望的孩子。
那時候是小一，媽媽剛被檢查出得了癌症，我無知地連要怕都不知道，看見媽媽臉上依舊是滿臉的笑容，那個我連唸都唸不正確的病根本不被我放進眼裡。雖然老是陪著她跑醫院，也只是當做多認識一個地方似地把醫院給摸熟了。做完一整個化療的療程，醫生告訴她，如果五年之內癌細胞沒有轉移，癌症沒有復發，那就不需要擔心。於是媽媽就開始了帶著「假ㄋㄟㄋㄟ」的日子。那時我老是喜歡東戳西戳，想著那裡面裝的到底是什麼，要不是老媽阻止，那個義乳搞不好很快就會被我給分解了。
時間過得很快，五年到了。
每當別人問起的時候，我都會告訴他們，「我媽得了癌症，醫生說五年內沒有復發就沒事了，可是她在第五年的時候又發現癌細胞了。」其實我自己也不太知道為什麼我會這樣告訴他們，是想博取一些同情？又或許是想讓他們知道，這世界上就是真的有這麼戲劇化的巧合。
媽媽又開始在醫院家裡兩頭跑的生活，我跟哥哥也開始輪流住在親戚朋友的家裡接受別人的照顧。偶爾我們會去醫院看她，暑假的時候幾乎天天都待在那裡，從捷運新店線一路搭到淡水線的倒數幾站，有那麼一段時間我熟到都能把它一站一站地背出來。
即使是這樣，我還是得說，我是個很壞很壞的小孩。
那時我就像一般的孩子一樣，老是覺得爸媽偏心，所以每當媽媽問我和哥哥愛不愛她的時候，我老是嗯嗯啊啊地含糊帶過，完全不想理會她。
最後的那段時間裡，我還記得那天是禮拜五，我一回家就看到爸爸留的字條，說他要帶媽媽去醫院檢查。直到現在我還清楚記得那天的日記裡，我竟然在抱怨他們沒有幫我開電腦。我抱怨了太多事情，太多不該抱怨的事情，如果我那時沒有在日記裡那麼寫，我想現在的我會好過很多。
但是誰會想得到呢？誰會想得到那是我最後一次能抱怨他們不幫我開電腦？
當我被載到那裡的時候，媽媽已經走了。
我沒有看到她最後一面，沒有看到她在和死神掙扎搏鬥的最後一場戰爭，沒有在她旁邊為她加油打氣。仔細想一想，她似乎從沒聽過她女兒清清楚楚地對她說「我愛妳」，沒有人會說這樣的人是乖小孩的。
但是已經來不及了。我只能繼續抱怨，抱怨那時候的自己不夠大不夠成熟不能幫他們分擔不能幫他們解憂不能幫他們做點事情。
我只希望我還能有這麼一次機會，能親口告訴她，「妳是世界上最棒的媽媽。」
生日快樂。
留言列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