捷尼

我喜歡慵懶舒適的咖啡廳,但我很討厭喝咖啡,等到我點的玫瑰蜜香茶那提送到桌上時,坐在我身旁的姊妹淘們已迫不及待,想聽聽我這次的戀愛故事了。

他是中文系的學生,我們因為跨系聯誼認識,他姓羅,而我剛好姓朱,整場聯誼,我被褫奪了抽鑰匙的公權力,和他扮演被命運捉弄,終於重逢的羅密歐與茱麗葉,那一天過後對他溫柔的形象產生好感,他也對我展開了追求。每隔幾天,他就會寄mail給我,信的內容都是歷史上經典的愛情故事,從希臘神話裡的雕刻家比馬利昂與嘉拉緹雅,說到傲慢與偏見,他會言簡意賅地敘述內容,然後在每一篇故事的最後都會備註他有趣的意見和想法,這是我最期待的章節,他話裡的幽默總是會讓我在電腦前會心一笑,幾次約會過後,他親口敘述了羅密歐與茱麗葉的故事,當做他告白的鋪陳,說完喜歡我的原由之後,說想要改變羅曼史的結局,我微笑地點頭,願意他當我的羅密歐。

他很喜歡莎士比亞,常常會跟我說他的故事以及作品,也許你會覺得這樣很無聊,但我喜歡聽故事,更喜歡他敘述內容的認真表情,這讓我覺得他很有內涵與知識,然而久而久之,莎士比亞卻好像成為了介入我們感情的第三者。那時的我正在準備研究所的考試,當我看書看煩時想跟他抱怨,想要撒嬌,說看書好累喔,他卻一表正經地告訴我,莎士比亞說過書籍是全人類的營養品,然後繼續闡述他的大道理;當我認為他對我的感情沒有像追求時熱烈,他說莎士比亞說過不太熱烈的愛情才會維持久遠;我們睡前的通話內容越來越不甜蜜,也越來越簡短,但他轉述莎士比亞的名言,充實思想不在於言語的富麗。可是這跟充實思想有什麼關係?我只想要他跟一開始一樣疼我,而不是這樣將我唬得一愣一愣。

他遞了一杯咖啡給我,我生氣交往這麼久他卻還是不了解我不喝咖啡,莎士比亞卻說女人是被愛的,不是被瞭解的。以前的我還可以開心地認為至少他是愛我的,現在的我只想翻白眼;在打工的地方與上司起了爭執,莎士比亞說人們可以支配自己的命運,若我們受制於人,那錯不再命運,而是在我們自己,我並不想聽命運論,我只是單純想得到同一個鼻孔出氣的支持;當莎士比亞說明智的人絕不坐下來為失敗而哀號,他們一定樂觀地尋找辦法來加以挽救,聽到這句話的我研究所考試落榜,他並沒有想辦法挽救我的傷心,連一點男朋友該給的安慰都沒給,我好幾天沒有接他的電話。

我們最後一次爭吵,是因為他又再次沒有信守承諾,卻理直氣壯地告訴我莎士比亞說:讓我指點二十個人做人的道理,倒還容易,可是要我做這二十個人中間的一個,奉行自己的教訓,就沒那麼簡單。這句話真的是太經典,我聽了簡直快氣炸,這就擺明說得到做不到,然後還標注有偉大人物做擔保!為什麼男人這麼愛說大道理,卻一直在自打嘴巴!我手裡拿著他買的咖啡,沒錯!就是他又忘記了的那我最討厭喝的咖啡,我當場一飲而盡,對他吼:我喝完了這杯毒藥,就當你的茱麗葉死了!懂嗎?我的羅密歐!不,是莎士比亞,再見!

我舔了一下殘留玫瑰味的嘴唇,看著姊妹淘們笑成一團,之後我們開始討論上個時代的莎士比亞,希望愛著他的女人是幸福的,如果有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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