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在山上，來了位年輕的男老師，剛畢業，聽說還是教師甄試的榜首。往年的榜首，想去哪裡教就能去哪裡教，他的時運不濟，那年就只剩山上幾個缺，只得上山來教書了。
榜首上山，我們都覺得很榮幸，見了面，發現榜首好客氣，晚餐席間一聊才發現，乖乖不得了，除了是全縣的榜首，他還曾讀第一志願的高中，第一志願的大學。
「榜首上山，真是了不起。」我們說。他搖搖手，笑著說不不不，真的沒什麼了不起。榜首說他小時候，每次月考都是班上第一。考上第一志願時，本來也覺得自己很厲害，等開了學，赫然發現，同學全是各校的第一。
和那麼多第一名在一起，當然覺得很榮耀，那是他第一次住在外頭，雖然是第一名的學生，可是他不會洗衣服；住宿舍，想吃個火鍋，他也沒上過菜市場。他的同學裡，有人會煮菜，有人會縫衣服，有人會修水龍頭，他呢？他只會讀書。
「一個什麼都不會的人，有什麼好驕傲的？」榜首笑著搖搖頭。
都學會了才敢上山
我們都很好心，問他現在洗衣服有沒有問題，衣服破了會不會縫？他說會會會，大學4年期間，跟著同學，學會好多生活技能，雖然不是第一名，但做這些事情都沒問題，這才敢上山。
一聽到這裡，我們這些不是榜首的老師都抬頭挺胸了，想上山來生活，他應該還沒用過木柴生火，洗澡可能會有問題；他也不會巡水路，山泉水時常被堵塞住，那時就得上山去找水。「沒關係，大家都會教你。」我們說，想到能教榜首生火和砍柴，瞬間又覺得原來自己也很厲害的。
在我們學校，我們最佩服工友先生，他會開怪手，會拉電線，還自學怎樣蓋房子，榜首整日跟著他，把讀書那股勁兒也放在這裡呢；教書時，榜首也很認真，認真的備課，認真的批作業，他說教書是本份，立志要把孩子們都教好，每回經過他們教室，聽他在課堂裡朗朗的笑聲，都覺得這個年輕人不簡單。
後來，只要遇到太臭屁的孩子，我們會叫他去找榜首老師聊聊天，聽聽從小第一名的人是怎樣的謙虛。
《可能小學巡堂筆記 王文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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