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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緣約我們吃下午茶,從iPad裡給我們看她到美國去幫女兒做月子的照片,祖孫三代像是拍月曆照似的,好看得發亮。我們讚嘆不已,思緣一直解釋,洋女婿用專業相機拍了之後,精挑細選,仔細修片,才有這樣的好效果。
但我覺得思緣的穿著打扮一直很年輕,心態也長保樂觀,生活習慣又好,這才是主因,她確實是個好看的女人。「妳搽哪個牌子的BB霜呀?」小青突然問思緣:「看起來好自然呀。」
「我沒搽BB霜,今天出門有點趕,怕遲到,就只畫了眼線,刷點腮紅,上個唇膏,就出門了。」思緣說。

年過50被老外搭訕
於是,大家又轉而討論起思緣的膚質來了。思緣的妹妹思紋索性大爆料:「我姊在機場轉機的時候,還被搭訕呢,那個老外對她可著迷了。」大家都很亢奮,七嘴八舌,阿茵淡然的丟出一句:「55歲的女人了,還能遇見愛情或是真心嗎?」
思緣是離過婚的,但她始終生活得充實開朗,阿茵雖然是個生活無虞的貴婦,卻總是不開心的樣子。她們倆的歲數是一樣的,卻是截然不同的兩種人生。阿茵這句話一拋出,大家都沉默了片刻。
我在那沉默而有點尷尬的時刻裡,想起了沈從文寫給妻子張兆和的幾句話:「我行過許多地方的橋,看過許多次數的雲,喝過許多種類的酒,卻只愛過一個正當最好年齡的人。」這是多麼委婉而深刻的情話呀,不正適合有一些歲數與經歷的人嗎?過盡千帆皆不是,偏偏貪愛一枝花,有過許多人生波折與閱歷,還能有癡心的愛戀,這不是至美的愛情?不管我們愛的是什麼樣的人,在歲月之中都是會改變的,瘦的變胖了,年輕的變老了,曾經靈動的大眼睛,也變得遲滯灰暗了;曾經烏亮可以鑑人的黑髮,竟變得花白而稀疏了。但,在真正的愛人心中,這些改變都是無關緊要的,不管是什麼樣的年齡與樣貌,都是「正當最好」的。
在愛情面前,不分男女老幼,每一個都是「正當最好年齡的人」。


《六感生活》張曼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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